後槽牙咬緊,修剪圓潤的指甲戳著屏幕,啪嗒啪嗒的,是重重的觸碰聲。
林皎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是在舌戰群儒吧?”
“沒有。”梁夢因壓著火氣,嗓子裡擠出幾個字,“在找律師。”
“你要起訴造謠網友?”
打字的手指一停,梁夢因輕掀眼皮,話題都被炸了,起訴網友也沒必要了。
但讓她咽下這口氣,更不可能。
繼續打字,語氣涼涼,梁夢因咬牙切齒:“在給鄭克新發律師函。”
斤斤計較,又刻意給她潑臟水的男人,總得用力踩回去才解氣。
“那網上輿論呢?”林皎還有些擔心。
畢竟解決了一個鄭克新,對現在的輿論風向並沒有什麼實質影響。
處理過事宜後,梁夢因縮回被子裡,視線放空,慢慢又閉上了眼。
半晌,呼出胸腔裡那口濁氣。
梁夢因懶懶回音:“那當然得靠我們嘉馳總裁出馬了。”
——
傍晚又變了天,驚雷滾滾,大雨突至。
彆墅客廳的吊燈華貴絕倫,廚房裡吳媽熬的雞湯不時飄來香味,坐在沙發上,梁夢因一時有些恍然若夢。
林姿正握著她的手,細細打量著她:“瘦了,得好好補補了。”
還是林阿姨一貫的調子,倍感親切,梁夢因反握住她的手:“林姨,不瘦了。我才回國幾天就感覺長肉了,大概還是長了一個中國胃,所以我就馬不停蹄地就來蹭飯了。”
林姿被梁夢因逗得笑容滿麵,連吳媽也來湊熱鬨:“那梁小姐以後可要多回來啊,您想吃什麼跟我說,我來給您做。”
大門被推開的那瞬,梁夢因嘴角還掛著笑,跟著林姿一起轉向玄關處。
男人正彎著身換鞋,白色筆挺的襯衫,西裝外套挎在臂彎裡。許是淋了點雨,他額前落了點碎發,平添幾分慵懶。
大門還敞著,涼風裹挾著雨氣,撲在麵上,梁夢因不由得打了個顫,許多記憶跟著向上冒。
“舅舅,是昨天的漂亮姐姐。”昨日的那個小男孩從他身後竄了出來。
聽聞聲音,陳時序直身,望向沙發上巧笑嫣然的女人。
梁夢因手指攥緊裙子,忽而覺得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高三那年,似乎也是個傍晚,也是坐在沙發上,也是同樣的她把林姨和吳媽哄得開心……也是歸家的陳時序站在門口,他低眸淡淡掃過那粲然笑容,一言未發。
林姿為他介紹隻是高三短暫寄住的朋友女兒。
陳時序微微點頭,表示知曉,視線卻不曾再偏過來一分。
不同的是,那時梁夢因所有行李就放在沙發前,整整齊齊擺了一摞。重回京城讀書時,她在這裡已經沒什麼親戚了,隻能短暫借住林阿姨家。
那是她第一次見陳時序,少年的側臉乾淨銳利,暖色調的廊燈,映照著他出眾的五官,如深海般幽邃。
也是同樣望過來的一眼,溫雅冷淡,漫不經心。
卻讓她上了心。
“婆婆。”一聲童音劃破短暫凝滯的空氣。
林姿笑盈盈地迎上了跑過來的小誠,錯身看向玄關處還沒動作的陳時序:“終於回來了,就等著你們開飯了。”
梁夢因垂眸斂下複雜情緒,再抬眼時還是方才那副明豔的笑容。
起身,拂過裙角,是標誌性的微笑弧度,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
陳時序卻沒應聲,鏡片下的瞳光微閃,喉頭上下滾了一圈,極淡地溢出了一聲笑,勉強算作回應。
昨天剛見,今天又見。
怎麼也不算好久不見。
林姿看得直皺眉,這兩人真是冤家。這麼大人了,見麵還是這副樣子。
“好了好了,晚點再敘舊,先吃飯吧。”
梁夢因唇線弧度不變,緩緩收回視線,隻低頭擺弄著今天不太服帖聽話的裙角。她沒看到身後那抹注視著她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門口換下的高跟鞋上。
十二厘米的細高跟。
晚餐都是吳媽根據梁夢因的口味做的,她少時在南方長大,喜酸好甜,故而今日菜係都是偏酸甜口的。
一會兒功夫,梁夢因麵前那個小碗就已經被林姿夾滿了。
“多吃點,你現在也太瘦了。”林姿又給她夾了一塊排骨,“雖然現在女孩子都追求曲線美,但還是要以健康為主。”
梁夢因慣會哄長輩開心,笑容溫婉:“林姨,您就放心吧,我可不會委屈自己呢。”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隻是她的視線總是必不可免地落在對麵——一直沒說話的陳時序。
這男人,連在家吃飯都端著一絲不苟的風雅從容姿態,就像設定好程序的出廠機器一般,做不到一點錯處。
可愈是完美無瑕,梁夢因愈是想要撕開他這副該死的假麵皮套。
擰眉,垂首。
更該死的是四年前,她也是這麼想的。
怎麼如今國外修煉了幾年,心態卻依然沒有半點改變。
“對了。”林姿突然想起,“芷瑩跟我說,你最近在相看對象。因因,這種事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挑選。阿姨在這方麵是專家,要不我幫你介紹幾個?”
梁夢因扶額,怎麼關女士這種事也要和林阿姨說呢。相親本非她本願,經過昨天鄭克新這一鬨,更是半點心思也無。
正在她思索著如何委婉拒絕的時候,坐在她對麵的陳時序卻突然放下了筷子。
“媽。”他狹長的眼睛微抬,冷光掃過她精致的麵容,輕笑,“您就彆摻和了。”
昨天相親,今天也為相親。
她的相親計劃還真的是安排得緊。
梁夢因手指頓住,迎上他的臉,笑容淡了些,猜想他下一句話大概不會太好聽。
果然。
“她很忙。”
男人薄唇一扯。
“著急趕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