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燈心抬頭,跟千裡打招呼。
“來好早。”千裡愣了下,微微擠出個笑。
他關好門,坐在了蘇燈心的對麵。
兩人靜靜看了會兒書,蘇燈心不行了。
千裡幽幽飄香,那種香味應該是他的洗發水或者衣服上的洗滌劑味道,是種花香,不濃烈,卻暗搓搓勾的她心慌。
她注意力沒辦法集中,目光從書頁轉移到了千裡身上。
千裡第六感很敏銳,她的目光剛剛碰到他,他就感應到了。
千裡從書中收回視線,看過來。
“是有問題嗎?”
他看向蘇燈心手中的書。
“妖魔比較史?”千裡思索片刻,問蘇燈心,“老師是誰,鯤鵬九嗎?”
“對。”
“你當時入校麵試時,是選的哪三個意向導師?”
“研究魔言術也就狐方教授最權威,但她很忙,不怎麼在學校。”
千裡不急不慢道:“沒關係,你今年先上課,妖都大的碩博都是先入學上一年的基礎課,第二年確定研究方向,選定導師,進入研究期。”
蘇燈心想問的不是這個,她猶豫再三,還是勇敢開口了。
“千裡,你是不是……有事想問我?”
這就是她剛剛猶豫要不要問的原因,怎麼聽,這句話都有點沒頭沒尾,神經兮兮。
千裡淺淺愣神,合上了書。
“有。”他承認了。
“第一次碰到你時,就能感覺到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他淺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蘇燈心,仿佛要注視到她眼底最深處。
“後來咱們相處時間長了,我確認了這個感覺,應該出自我們血脈氣息上的相似。”
他禮貌又小心地詢問:“能冒昧問,你雙親哪方是魔?”
“我媽。”
千裡一震,那雙眼睛突然有了光亮和神采:“我能問一下,你媽媽是什麼魔嗎?她出生地在哪裡,姓什麼?”
這就不太好編了。
蘇燈心探道:“千裡學長是沒見過母親嗎?你父親也沒提過?”
千裡眼中的光黯淡了些,語氣也低落了。
“從未見過。我問過他……我父親,他說我生母很早就死了。我雖生長在血族家中,但我不是純種血族。父親有妻子,是家中的女主人,我並不能從她那裡打聽關於我生母的事。”
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家族中上不得台麵的存在。
家族中,有嚴格的等級劃分。
位於金字塔頂端的,自然是父親與那位夫人,以及他們的孩子,那是正統的血族繼承人。
而他,以及其他同樣處境的兄弟姐妹,不屬於權力金字塔裡的任何一層,他們隻是在邊緣活著。
但對於童年的自己而言,比起不苟言笑十分不待見他的夫人,他的父親要友善許多。
直白些講,也許是因為他相貌更像生母,父親異常喜愛他,小時候他常常被父親抱在臂彎中,出席七大家族的聚餐與會議。
但也正是因為父親對他的偏愛,激怒了正統繼承人的兄長們,兄長們告訴了他真相。
“你生母是個低等魔。”
“是祭品,懂嗎?”
“什麼生下你後去世了,說這麼體麵,其實就是被族長們分食了。”
“待在你應該待的位置,彆以為父親喜歡你,你就能越過我們,乖一點,不然下次血祭,你就是祭品!”
“血族會定期血獵,純血族需要靠攝入新鮮的血液補充魔力,幽穀裡流浪的妖和魔都有可能成為祭品。有過……因為祭品相貌還不錯,所以生育下孩子後,被恩準留在家族內做事的例子。”
祭品是祭品,家人是家人。
這是七大家族經常說的話,用來教育後輩們,不要對祭品有仁慈之心。
“可能我的那些兄長是嚇唬我,所以才說出那種話。”
他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
之前他是這麼認為的,兄長們出於嫉妒,故意這麼說來嚇他。
直到宋家那個已經生育過的雪女,血祭後不見了,被兄長鎖進了血祭房間的他,從台上殘留的血跡中,嗅到了那個雪女的氣息。
七大家族是真的會“吃”掉已經為家族生育過孩子的“家人”。
“這麼說應該很無禮,蘇燈心,你能告訴我,你母親是什麼魔嗎?我媽媽應該是有家有親人的,她也許是去幽穀旅遊,出了意外才被他們擄走……”
這番話,千裡說得艱難。
與其說這是他的猜測,不如說這是一個孩子編出來,用來安慰自己的謊言。
蘇燈心不知如何回答他。
要不要自爆身份?
而且比起這個,更應該的是確認他生母到底是不是冰之魔女。
如果是的話……冰之魔女怎麼會淪落到被血族捕獲,還分食了?
好詭異,她現在召喚老媽,自己那不著調的親媽會出來答疑解惑嗎?
萬一她媽也不知情呢?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百分百確定千裡的生母就是冰之魔女呢?
現在一切都靠她的猜測,萬一不是了,多尷尬!雖說那點相似感,百分之九十九不會有錯了。
好糾結啊,到底該怎麼辦。
紅門猛地推開,歲遮出現在門口。
“喲,你們好積極!”
他揚起手打招呼。
一本薄薄的冊子從書架深處飛來,懸在三人中間,翻開。
紅光大亮,滿室血色。
光芒閃過,三人原地消失。
小冊子緩緩落在長桌上,書頁上,一個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