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知何時又躲進了厚重的雲層中,天色黑如濃墨。
當蕭嶼澈漫悠悠地回到書房時,一名身著白衣金絲鳥文的男子已在此等候多時。
“見過王爺。”
“國師大人免禮。”蕭嶼澈抬手在空中虛扶了一下,便坐在了書案前,“時舟,還不快給國師大人賜座?”
“是。”
國師模樣也堪稱得上是俊美,有著一頭如瀑布銀絲般的白發,包括他的眉毛、睫毛皆是白色,配上那身寬袍白衣,整個人就如謫仙降世一般,令人心生敬畏。
見蕭嶼澈沒有先開口的意思,他便微微頷首,道:“王爺,臣今夜前來,是有一事要同王爺解釋。”
“關於前幾日出現在皇城上的告示,乃是三殿下所為,臣並不知情,也從未說過那種話。”
“嗯。”蕭嶼澈微不可查地勾勾唇角,“可那則告示,如今已經鬨得人心惶惶,國師可有解決的法子?”
“那是自然,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來尋的王爺。”
國師抬眼瞧了蕭嶼澈一眼,暗自揣摩著他的心思:“如今百姓皆認為,聖女乃是會為盛國帶來不祥之人,可若有一個法子不止能讓百姓打消這個顧慮,還能讓他們對聖女更加尊崇呢?”
聞言,蕭嶼澈起了興致,微微傾身,挑眉問:“哦?是何法子?還請國師大人明言。”
國師笑了笑,道:“臣鬥膽猜測,王爺對聖女……不同,故而此法是在此之上琢磨出來的,若王爺不是這個想法,那臣還有另一個法子。”
蕭嶼澈輕笑一聲:“國師大人智謀無雙,怎會錯?大人但說無妨。”
國師微微頷首,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夜色暗湧,那抹皎潔的月又從雲層探出了頭來,又慢慢被更加明亮的光照得消失不見。
天蒙蒙亮時,鎏月便拖住了黃桃,給了緹莎離開的機會。
一直到晌午過後,黃桃才覺察出了不對勁,問道:“今日怎的不見緹莎?”
“她許是不舒服,在屋裡歇著呢。”鎏月漫不經心道。
黃桃蹙起眉心,叫人去找了一趟,見確實無人,這才又讓人去知會了蕭嶼澈。
不過他對此卻並未有何反應。
隻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此事就這般心照不宣的揭過,對於鎏月,黃桃也看得更緊了。
對此她並未覺得有什麼,畢竟這也意味著蕭嶼澈根本不在意緹莎的去留,也就不怕牽扯到旁人。
橫豎她已與緹莎定好了日子,隻待那日一到,她便偷偷出城。
這般,哪怕被抓了回去,也有解藥,暫時丟不了命。
思緒到此,鎏月輕歎了一口氣。
今兒個是新皇登基大典的日子,外邊熱鬨了一整日,如今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
鎏月看了身邊守著的黃桃一眼,輕聲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是。”
見黃桃離開,鎏月在窗台坐下,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淡淡的憂愁。
因一直沒能找到出府的機會,她已失約了好幾日,也不知姐姐想到解蠱的其他法子沒有。
思慮間,鎏月忽然眸色一凝,眉心緊緊蹙起,不受控製地彎下了腰。
她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扒著窗台,指尖扣著上麵的朱紅色木漆,麵色痛苦地滑坐在地。
怎會?小腹怎會忽然這般疼痛,莫非是蠱毒發作?
不,離蠱毒發作分明還有半月。
對了,祭司特製的湯藥……她已兩月未服用了。
是因為此物嗎?
她緊咬著唇,臉色蒼白,額間很快便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這時,她感覺身下濕漉漉的,掙紮著起身才瞧見了地麵那暗紅色的痕跡。
這是……血?
鎏月如墜冰窟,一時隻覺得手足一陣冰涼。
怎會忽然流血?
她起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模樣,故作無事般喚道:“黃桃,我忽然想學學做點心了,你去替我將雲月坊的娘子尋來吧。”
黃桃走進屋,遲疑了一下,道:“那奴婢叫人去請。”
“好。”
黃桃出去後,鎏月便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偽裝。
真的好疼。
“殿下。”
隻片刻,門外便傳來了黃桃的聲音,緊接著是男人那低沉的嗓音:“你怎的在外麵?”
“姑娘說想同雲月坊的娘子學習做點心,奴婢正想叫人去尋呢。”
鎏月微微睜大了眸子,似是知曉蕭嶼澈很快便會進來,她咬牙忍著小腹傳來的絞痛,抬腳跨上窗台,一躍跳出了屋子。
剛落地,她便因著難以忍受的疼痛跌倒在地。
也不知是何心理在作祟,她不願讓蕭嶼澈瞧見她現在這幅狼狽的模樣。
未知的恐懼將她包裹住,令她不願示於人前,倉皇而逃。
屋內,蕭嶼澈未瞧見鎏月的身影,不由蹙緊眉心。
周遭一切如常,隻是有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他半眯著眼,低頭便瞧見窗台下的那些許暗紅色的痕跡。
“來人,召集府兵,封鎖所有能離開王府的門,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