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怎麼了嗎?”楚璃問。
“沒怎麼。”潘朵抿唇,“你快去快回吧,我有一道數學題想問你。”
潘朵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處處都透著反常。
做著英語卷子,又要問數學題,一定有問題。
楚璃納悶往前走,來到衛生間門口,聽見兩道女聲:
“東西放哪兒了?”
“不...不是...是我拿的。”
“你抖個屁,到底是拿了還是沒拿啊。”
“真...真不是。”
......
難怪潘朵一聽到她要去衛生間,反應這麼奇怪。原來她的小姐妹在衛生間欺負同學。
楚璃心裡莫名發沉,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在門口靜了幾秒,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後腳尖轉動,“嘎”地一聲推門走進去。
太陽從天窗照射進來,投下一小塊光斑。
衛生間內一共有四個女生,葉銘茜,兩個跟班。
不用想,旁邊還站著一個張若珊。
她的黑框眼鏡罩住大半張臉,縮著脖子站在牆角。而她腳邊地上,攤著一隻淺藍色書包,拉鏈敞開,裡眼鏡盒,筆袋,文具等物品散了一地。
楚璃沒出聲,施暴的三人也沒說話。都仰著下巴,目光警惕瞪著她。
衛生間裡安靜得詭異。楚璃望了眼一地的狼藉,什麼都沒說,抬腳繞開進了隔間。
她沒見過校園霸淩,更沒經曆過。她覺得滑稽,更覺得難以置信。
這種感覺有點類似剛來到寧縣的那天。
混亂,惡劣,奇形怪狀得讓人窒息。
楚璃從隔間出來,外頭幾人還是剛才的姿勢和神態。
堂而皇之,變都沒變一下。
仿佛得等她這個闖入者離開,她們才方便進行下一項環節。
氣氛僵著,楚璃麵朝著門口。
她想走,卻挪不動腳。
最後,楚璃閉了閉眼,看向為首的葉銘茜。
“你們在做什麼。”
葉銘茜雙手環胸,靠在水池旁。
旁邊的劉夢不忿,搶先開口:“有你什麼事兒?”
楚璃眸光淡淡掃向後者,嗓音平靜:“公共場合,你影響到彆人了。”
“我靠,你挺狂啊。”
劉夢早就看她不爽了,今天正好,她自己跑來堵槍眼上。
“是這個傻子先偷了我的東西,你以為自己是什麼玩意兒,跑來這兒指手畫腳?”
換作以前聽了這些汙言碎語,楚璃一定會羞憤難堪。
然而來寧縣半個月,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見識了一遍,心理承受能力被迫得到增強。
楚璃睨著她,像在看一隻情緒化的猴子:“你先搞清楚,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
劉夢倒吸一口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了半天戲的葉銘茜直起身,往前跨了一步。
“上完廁所就走。”
她盯著楚璃的臉,細細打量,“我給潘朵一個麵子,你彆沒事兒找事兒。”
楚璃皺了下眉,覺得好笑。
她都不知道,自己還夾在這樣一層關係裡。
“你不用給誰麵子。”
她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朝張若珊抬了抬下巴。
“有證據就找學校舉報給處分,沒有證據就放人回教室。這麼簡單的事兒,何必扯這個那個。”
少女表情柔和,平淡自若。
輕飄飄一句,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字字帶刺。
“你!”
劉夢忍不了,嘴裡罵了句臟的,“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算了。”
葉銘茜按住劉夢的肩,輕輕捏了下,“你那東西再好好找一下,我們彆冤枉好人。”
劉夢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葉銘茜竟然要放過她。
還想說什麼,被葉銘茜拉著胳膊出了衛生間。
“茜茜你做什麼?怕她?”
“對啊,早就看她不爽了,今天倒自己堵上門兒來了。”另一名女生附和。
葉銘茜手指勾起一縷羊毛卷,有一搭沒一搭繞著,“衛生間就我們幾個人,收拾她有什麼意思。”
她垂著眼,意味不明笑了笑。
“以後有的是她受的。”
......
三人離開後,楚璃一言不發往門口走。張若珊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收進書包,匆忙跟上去。
“謝...謝謝你。”
張若珊扶了下黑框眼鏡,笑著道謝,“今天幫...幫了我。”
楚璃看了她一眼,抿起嘴唇。
沒錯,張若珊有生理缺陷,還很明顯。
那又如何。
青春短暫,她憑什麼被幾個垃圾肆意踐踏,當成笑話一樣活著?
楚璃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如果她們再過分,你可以告訴老師,或者讓家長乾預。實在待不下去就轉學,委屈誰也彆委屈了自己。”
“這條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條路。有些事情換一個角度看,或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楚璃輕聲說完,掠過一臉茫然的張若珊回了教室。
她說不清為什麼,竟跟她說了那麼多。
但肯定不是出於憐憫,也不是什麼正義感爆棚。
隻是覺得這個世界怪誕,交織錯亂,讓人憋得慌。
-
葉銘茜三人並沒有回來,教室裡零星幾個學生,趴著在睡覺,潘朵也還在座位。
楚璃回到位置,拿了課本出來。
潘朵不停地小幅度扭頭過來看,想忽略都難。
“要問數學題嗎?哪道?”
“沒有。”潘朵搖搖頭,問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
楚璃放下課本,看著她,“你呢?想說什麼。”
潘朵繃起嘴唇。
“你也認為張若珊偷了她們的東西,活該被欺負?”楚璃聲音有些冷,問得直白。
其實“施暴者”中除了主導者,大部分人不一定有鮮明的派彆界限。
她們或許開朗,善良。但為了保證自己不會被劃分,主動選擇站在強勢者一方。
從而逐漸同質,分化成執刀的一份子。
潘朵抬起眼,忙擺手辯解:“沒有,我根本就不想參與。”
潘朵的確沒有施暴,甚至為了避開,刻意留在教室。就算暴力發生在身邊,也能心安理得地麻痹自己:我沒參與,我沒動手。
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默許了這件事。
“我不喜歡她們這樣。”
潘朵聲音微弱,“可是,我們從初中就認識了。那時候不太懂事,就稀裡糊塗混在一起....”
楚璃垂眼,盯著麵前的白色紙頁。
良久。
“她們是你的朋友,不用和我解釋。”楚璃抽出一支筆,在潘朵擺了一中午的卷子上點了點。
“成績搞上去,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