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日過去,蓮衣還在為那半個月的月錢肉痛。
五百文…那是整整五百文……能給老家的房子添多少磚石……
慕容澄可真是她的克星,那麼大的蜀王府,不逮彆人偏偏逮她,害她打半個月白工。
巧心逮著這次機會打壓她,說她辦事不力,因此再不許進殿伺候。蓮衣還巴不得呢,如此一來到了放良出府的時候,蜀王妃也不會留她。
她今年都十七了,又有梁嬤嬤照拂,按理說年前放良的名錄上有她不難,但她還是要打起精神,就怕誰背地裡使絆子,擠掉了她的名額,不給她出府。
進院見梁嬤嬤修剪盆栽,蓮衣連忙去獻殷勤,“嬤嬤,我來我來,就這幾盆花,我修剪了就是。”蓮衣笑著收拾剪下來的枝丫,半點不掖著藏著,“嬤嬤,年底王府放良的名錄,草擬了沒有呀?”
“無事不登三寶殿。”梁嬤嬤撣撣手心,哼了聲,“我就知道。一個個都盼著留,就你想走。”
蓮衣嘴巴一嘟,“我當年進的是應天府的夏國公府,是榮德郡主帶我來蜀王宮省親,才給我留在這兒的,我不想走才怪呢,這兒離我揚州老家多遠,我都四年沒見過親人了。”
“當初也是看你合心意,王妃才將你留下。”梁嬤嬤瞧她,“你來巴結我想出府的心思,要都用在王妃身上,這會兒早都是巧心那樣的貼身侍婢了。”
“我不想做侍婢,我就想回家…”
“笨丫頭!”
“噢…嬤嬤也覺得隻有雪雁那樣的丫頭是聰明的?”
梁嬤嬤將蓮衣胳膊掣一下,“誰和你說的?”見蓮衣不答,又咂舌,“我隻是想你留在這王府裡,得主子賞識,將來指給個田莊上的,安安穩穩度日。”
蓮衣笑著打起哈哈,“真要出不去了,我也不嫁人,就陪梁嬤嬤在康平宮裡剪花。”
這話倒是說進梁嬤嬤心坎去了,蓮衣要真能留下,她也有個伴,這麼孝順體貼的小姑娘,說走就走了,她心裡也落寞。越是如此,她也越想成全她的心願。
梁嬤嬤歎口氣,覷她,將剪子擱下,“罷了,曉得你著急,回頭康平宮放良的名錄一旦擬定,我第一個告訴你。”
蓮衣高興壞了,梁嬤嬤如此說,也就是答應替她張羅這件事了。
“多謝梁嬤嬤,等我回了家,年年給您寄信,您可彆嫌我煩。”
解決了心頭大患,蓮衣本打算就這麼混過在王府剩下的日子,不成想造化弄人,種下了因,必然要結出果來。
那日在烏石閣外路過的婢女叫茗香,是蔣側妃安寧宮裡的宮人,當時她到膳房遞大夫開的滋補湯方,回來路上就聽到烏石閣有動靜,那地方素日清淨,一下子傳出男女說話聲,叫她生疑。
走近了才發現門口站著平安,正想上前問問是怎麼一回事,平安就抬手趕她,不許她靠近。可是那窗戶開了兩條窗縫,走動起來能清晰看到裡麵的人影。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裡頭一男一女前後站著,竟是康平宮的蓮衣在給世子爺穿衣裳。
她嚇得大氣不敢喘,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趕緊就跑了。如此憋了三日,她誰都不曾告訴,可是那麼大的事憋在心裡,還怎麼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嘴巴實在癢得不行,茗香隻得將這個消息告訴身邊幾個要好的,要她們誰都不許說出去。誰知道一傳十十傳百,這才過了一天,整個安寧宮都傳遍了。
人言可畏,傳著傳著,“穿衣裳”成了“脫衣裳”,“一前一後站著”也成了“麵對麵如膠似漆”,到夜裡越發不堪入耳,那景象越傳越精細,聽著根本不像從窗前走過,而是在窗口搖旗呐喊地觀戰了半個時辰。
三個小宮婢罩著被子圍坐在一起,中心點一支蠟燭,探討得十分起勁。
“世子爺這麼有能耐?我瞧著也是,咱們世子是川蜀的英雄,不論做什麼都比旁人強!”
“你剛才說那個倒吊起來的,是怎麼倒吊啊?”
“我想想。”說故事的婢女絞儘腦汁回顧,不過回顧的不是茗香的口述,而是她以前從避火圖上看來的高難姿勢。
沒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厚棉被倏地掀開,三個小宮婢驚做一團,通通被安寧宮的管事紅嬤嬤給揪出來罰站。
次日清早,枝頭鳥雀跳得格外歡騰,紅嬤嬤揪著這三個婢女去見蔣側妃。
蔣側妃正屏氣凝神打香篆,手一抖,精致的團福紋樣就成了一抹灰,她輕拍胸口,像在安撫自己,“這事,還有幾個人知道?”
底下幾顆腦袋就沒有一顆敢抬起來的,還是紅嬤嬤站出來,“回側妃的話,這消息似乎已經傳遍安寧宮了。”
這回答半點不叫人意外。好在蔣側妃脾性柔順,並未懲處宮人,隻叫紅嬤嬤命人不要傳謠,靜靜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