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很快就將鬥篷拿過來了,靛青色的鬥篷垂墜著,肩頸處同樣是白色不含雜色的毛邊,看著也是極好。
嬤嬤遞過來,翠芸忙伸手接過給自家姑娘披上,趙筠回過神,抬眸看著朝著自己笑的大姐姐,抿了抿唇,小聲地說,“謝謝大姐姐。”
趙筱將精巧的手爐抱在手裡,聞言也揚起一抹溫婉的笑,輕輕地道了句三妹妹無需客氣。
夏氏由著奴仆為自己披上鬥篷,將眼前這一幕看在眼裡,卻也並未說些什麼,嫡姐照顧庶妹,也算是向下施恩的一種手段,並非是什麼壞事。
禦寒的衣物穿好,母親走在前頭,三位姑娘按著長幼走在後頭,再加上身後跟著的幾個奴仆,趙家大房的女眷便浩浩蕩蕩地朝著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上了年紀,住的院子也僻靜一些,可進了院子後便聽到屋裡有談笑聲傳出,好不熱鬨。夏氏領著三個姑娘進屋,屋內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夏氏恍若不覺,先讓嬤嬤將肩上的披風拿掉,才緩緩走上前向上首的婆母恭聲請安,緊接著就是幾個姑娘的請安。
趙筠在行禮問安,在老太太讓起身後就安靜地在下首坐下,隻垂著眼盯著地板上的紋理古樸的氍毹,默不作聲。
因著老太太還在,趙家幾房並沒有分家,老太太膝下有三子,因此三個房的女眷不算少,二房三房的幾個年輕的姑娘圍著老夫人說話,隻把老夫人逗得眉開眼笑。
見大伯母過來後,也紛紛起身讓開,按著長幼有序般坐了下來,上首的老夫人同媳婦們說著話,下首的幾位女郎也閒聊著。
“……我瞧著三妹妹披著的鬥篷,看著像是去年大姐姐披著的那一件。”
說話的是三房的嫡女趙箐,趙家的二姑娘,被提到的趙筠緩緩抬眸,注意到老夫人的視線也看了過來,抿唇笑道,
“隻大姐姐的,今日出來時並未披披風,是大姐姐見我冷,便借我披著的。”
趙家幾個姑娘都是有特定的分例的,在家中時就連換季的衣物也是公中統一裁製的,看著倒是無甚區彆。
可若是母親姨娘還在的,手頭寬裕,往往是會對膝下兒女有所補貼的,所以趙家幾位姑娘過得都還算闊綽滋潤。唯有趙筠在趙家後院裡孑然一身,隻指著分例過日子,這麼些年穿得也儘是公中裁製的衣物。
見自己猜對了,趙箐眉梢高高挑起,正要說話,卻聽到上首的祖母發話了,忙住了嘴。
老太太鶴發雞皮,看著慈眉善目,“咱們家的姑娘轉眼便大了,若是沒記錯,這過了正月,三姑娘也要及笈了。”
“幾個姑娘一個個地年紀大了,你是當家的主母,有些事你也需得留心一些。”
這有些事,便是婚嫁之事了。
盛京的女郎大多是早早便開始相看,待到了合適的年紀便出閣。庶出的姑娘雖說不頂用,但若能攀上一門好的婚事,倒也不枉趙家養育一番。
夏氏撚著帕子,溫聲道,“兒媳知曉,待出了正月,便著手安排起來,母親不必煩憂。”
老夫人點了點頭,笑道,“你既心裡有章程便好,總歸都是你的女兒,若能嫁個好人家,你臉上也是有光的。”
夏氏含笑應是。
“咱們家的姑娘俱是寶,三姑娘這才及笄,多留個兩年亦不礙事。”三房劉氏道,眉眼卻是多了幾分愁色,“倒是這箐兒,這眼瞧著快十六了,兒媳倒是有些心憂。”
這是意圖起來了,夏氏端起茶盞悠悠地飲了一口,沒有接話。
小兒子大孫子,向來是老人家的心頭寶,趙家幾個孩子,趙老夫人最為疼愛幼子,連帶著也愛屋及烏疼愛三房所出的孩子。
作為三房唯一的女郎,趙箐打小也是在老夫人身側養大的,老夫人對其的疼愛,自是要遠勝於旁的女郎的。
老夫人心裡頭也掛念著這麼一樁事,見狀思慮了片刻,也順勢道,“快開春了,盛京中各種宴會也多了起來,屆時也可讓箐兒就跟著她大伯母一起去玩耍一番。”
這話裡是有些征詢的意思。
大兒媳出身高,又有誥命在身,所能夠接觸的人物自是要比劉氏要多些的,不說多多相看,隻常帶出去多見見世麵也是好的。
夏氏對於婆母同妯娌的心思已經心底了然,可臉上卻是露出為難的神色,“婆母的話,兒媳也不是不願,隻是底下幾個女郎俱長大了,也合該帶出去見見才是。”
“兒媳是嫡母,外頭的人要是見兒媳兩個庶出的女郎不帶,身側還帶著侄女,會惹人非議,要是落地個刻薄的名聲,恐怕……”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也明白這個理,女兒家的婚事向來是由父母做主的,即便要帶著去相看,也大多是母親來做,同大伯母並無太大乾係,聞言也不再說些什麼。
劉氏出身不算高,又心焦女兒的婚事,聞言便有些憋不住道,“那便一起帶吧,總歸都是一家子不是……”
這話連老夫人都聽不下去了,手裡茶盞放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旁人到彆家做客,也不過隻帶一兩位女郎隨著,你連帶著幾位女郎過去算怎麼回事,恐怕會被指著脊梁骨說她們趙家的姑娘恨嫁呢。
察覺到婆母的眸光裡的不滿,劉氏麵色訕訕,將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夏氏倒是自在,麵不改色地又說起了一些旁的事。
家中幾位女郎俱是大了,幾位長輩在說著事時,也並沒有避著她們,幾個未經人事的女郎麵上浮出淡淡緋色,尤其是還未訂下親事的趙箐,臉頰火辣辣地疼。
坐在最後的趙筠微垂著臉,麵上同樣帶著粉澤,可眼底卻是同平靜的潮水一般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