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就因為她多看了他一眼,就是勾引就是招惹了吧?
“黃大官人當真是這麼講的?”青娥哽咽一聲,“那我還有什麼可說,黃大官人是您家的姑爺,您自然向著他,又何必再叫我來問話呢。”
“我要是不想分辨個黑白,也不會專程請你過來了。”
老夫人給逢秋遞去個眼神,“你看這樣如何,我現在叫姑爺過來,當麵鑼對麵鼓,若有誤會就此解開,若有委屈也一並訴出來,我今天在這兒,就定會為你做主。”
青娥吞咽一下,點點頭,卻有點想跑了。
逢秋請進來的可不止黃瑞祥,還有馮俊成馮知玉姐弟兩個,馮俊成急著來為青娥作證,按捺住脾氣,旋身在下首落座。
青娥扭臉朝他看過去,瞧,要不說這是他家,天井的光投進半間屋子,他在那明暗交彙處一坐,哪還有夜闖酒鋪私會的局促。他兩隻手擱在木把手上,才坐住半個椅子,身體微微前傾,像隨時能為她站出來說話。
黃瑞祥一進來便點著她控訴,“你這淫.婦竟還敢與我當麵對峙,當日就是你舉止輕浮,蓄意將我勾引,現在又改換了說辭,想要顛倒黑白說成我的不是。”
董夫人皺了皺描畫精致的眉,“姑爺,口下留情,你這又是何必?”
青娥叫他陡然提高的聲量嚇得一顫,眼淚水跟泄洪似的往外奔湧,她偏臉大哭,說不出半句話來,又恰好將臉偏向了馮俊成,好叫他親眼看她的淚是怎麼流的。
馮俊成哪能坐視不理,他站起身高出黃瑞祥半個腦袋,氣勢已然勝出,“那日我和洪文親眼所見,你抓著趙大嫂的手不放,怎麼還敢做不敢當了。”
黃瑞祥就跟聽到多可笑的笑話似的,嗤了聲,“這和我說的有衝突沒有?成兄弟,你也不想想,若非她先來將我勾引,我會在馮府門前強抓住她?她不長嘴不會喊嗎?”
“她那是不敢喊。”
“你又怎麼知道?”黃瑞祥哼笑了聲,在馮俊成和青娥之間來回睃視。
黃瑞祥當然不曉得這兩人間的諸多勾搭,可都是男人,馮俊成這樣替她說話,還有什麼想不明白。
於是青娥掩麵哭得更凶,“我不活了,有口說不清,有人證也跟沒有一樣,你們找我來,就為了合起夥來欺負我……”
“趙家媳婦,我們可不是那個意思。”
董夫人見事態失去控製,生怕青娥將事情鬨大,起身走到她跟前去,哪還有初見她時的百般不順眼,又是遞帕子又是說知心話,叫她彆放在心裡,出了這扇門誰都彆將此事提起。
那邊也是一番爭執,馮俊成敗下陣來,他隻有那幾句車軲轆話,黃瑞祥那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更不像是演的,可馮俊成管不了那麼多,他不能叫青娥背上個“淫.婦”的罵名,竟與黃瑞祥推搡,進而揮起了拳頭。
在場所有人都懵了,誰見過成小爺打人?趕忙上前拉架,白姨娘淚蒙蒙地勸他不要動氣,都當他這是為了姐姐馮知玉。
這下好了,黃瑞祥唯一還有塊好皮的地方也破了相,他呲牙轉向馮知玉,隻見她正對著自己冷笑。
黃瑞祥也跟著笑笑。
說來的確可笑,分明是兩年的夫妻,卻半點情分沒有。
之所以答應與她分房睡,也是因著她眼睛時常流露一種冰冷情緒,叫他心生寒意,無法與她同床共枕,做個知心人。
整件事便在青娥的哭聲中落下帷幕,馮府不好就這麼趕人走,留她在老夫人院裡吃了晚飯,又叫望春與她談心,叫她不必擔憂事情走漏,更有十兩銀子做回報。
青娥正哭著,不忘伸手將銀子接下,轉身抹抹眼淚一麵走一麵抽噎,拐過巷口腳步立馬輕快,若無其事地回家去了。
第二日,青娥的酒鋪又來了個婆子,說老夫人心裡過意不去,一晚上沒睡好,到底自家姑爺惹出了禍事,讓青娥往後要有什麼麻煩儘管到馮府來,都是街坊鄰居,合該這樣相互幫助。
青娥想不到,自己讓個登徒子摸下手便有好運接踵而至,先白得十兩,又被馮府老夫人賣了個麵子。
趙琪聽說這事,將她在懷裡摟得緊緊的,問她怎麼這麼有本事。青娥也尾巴翹到天上去,因著這點命運饋贈的蠅頭小利,找回了以前跟哥哥在街頭謀生的快活。
“要我說,我們就該趁著還沒和馮家撕破臉,再多拿黃瑞祥做些文章,背靠大樹好乘涼,待收了小少爺的網,我們可沒處再找這麼大一個冤大頭了。”
說到冤大頭,青娥張開兩臂比劃,畫個圓,比得的確是大。
趙琪將這句話咂抹一通,胳膊箍得極緊,垂眸瞧她,“隻是為著銀子,不是為著旁的什麼。”
青娥嗤笑道:“我能為著什麼?你是覺得我隻要賴著不走,就早晚有一天能嫁進馮家做少奶奶?”
那必然是不能的,趙琪笑著鬆開手,認真思索起青娥的這番話來,她說的有些誘人,畢竟江寧這地方他待得也如魚得水,一天到晚在賭坊泡著,月底還能結錢,沒什麼比這更痛快了。
至於青娥和小少爺嘛……趙琪胸中嗤笑,他們兄妹十幾歲就在街邊支桌,合作無間地設賭局行騙,後來青娥玉立亭亭,二人便輾轉縣鎮四處尋找獵物,詐取他人錢財。他們既是親人又是同夥,相互之間若信不過也到不了今天。
趙琪輕易便信了她,在她額角親了親,“月末我拿了銀子,給你打支好釵。”他一頓,放出豪言,“給你打支金的!”
青娥好歡喜,拍掌抓過哥哥的手與他拉鉤,“那就說定了,打支金的,不許騙我。”
“不騙你,我何時騙過你,我隻為你騙人,絕不反過頭來騙你。”
“我也是。”
兩個騙子相互承諾一番,大致是見對方都相信了,出門的出門,上貨的上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