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俊成搖頭道:“故事最後隻說韓湘子為救龍女,以紫金蕭譜神曲,神力大漲,成了八仙之一,至於龍女……”
青娥不喜歡這個故事,坐起身來,“龍女真可憐,要是韓湘子不去招惹她,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不聽了不聽了,眼瞧著時間差不多,我們去山上看焰火吧。”
二人不知董夫人帶著柳家人也在山上,大搖大擺跟著人群在廣源寺外等秦淮焰火。馮俊成見青娥抱著胳膊有些寒冷,便叫她在此地等上一等,自己進寺裡去為她借來氅衣。
還未來得及走到禪房,肩上被人一拍,轉身竟是王斑。
王斑苦著個臉道:“少爺,您竟也到這山上來了。”
“你怎的在這?”馮俊成也是訝異,抬眼卻見董夫人揣著湯婆子從禪房出來,“娘……”
董夫人板著臉上前拉他,聲調卻是歡喜的,“俊成,你可算到了,來,若嵋還在屋裡等你。”
馮俊成何其愕然,如同闖進獵人陷阱,可這裡沒有獵人,隻有他的家人,和家人為他定下的姻親。
董夫人垮下妝容精致的臉,壓低聲量道:“回去再拿你試問!快到禪房去,你若嵋妹妹等了一晚上!”
馮俊成想轉身就走,可是那頭徐氏已然帶著柳若嵋來在門外。
柳若嵋站在母親身邊,終於將他等來,心內歡喜將他望著,赫然發覺他腰上彆著一隻儺戲麵具。
聽兩個丫鬟說,那對山腰狎昵的男女便帶著麵具……
“俊成哥哥…”
“妹妹,你也在這裡。”馮俊成頓時頭大如鬥,這下他不論如何都脫不了身了,可青娥還在等他回去。
一番鬥爭,馮俊成趁幾個女人落座說話,來在門外吩咐王斑,叫他即可去往山門外,代他轉達十二萬分的歉意,護送青娥回家。
王斑哪敢怠慢,趕忙來在山門外,找到翹首期待的青娥。
青娥愕然聽完王斑的解釋,點點腦袋,沒有多說什麼。
“大嫂子,我送你!”
“不必,也不是多遠的路,你突然不見了,你家少爺還得替你圓謊。”
說罷,她便獨自下山去了,身後焰火斑斕,她卻擺弄著手中的龍女麵具,慢條斯理朝黑洞洞的山腳走去。
她形單影隻回到家中,見屋內燈火通明,是趙琪坐在廳堂等候。
趙琪大約想著回來找她賠禮,桌上擺著幾個紙包,是從外頭買的熟食,本來是熱乎的,現在也冷了。
“上哪兒去了?”他明明笑著,卻不大高興。
青娥不以為意就要進屋,“出去看熱鬨了。”
趙琪去拆桌上紙包,“看熱鬨回來得這麼早,不過還好,再晚點我可就餓生氣了。快,來,涼了也好吃。”
青娥腳步一頓,回身道:“我受了點風,難受才回來的,沒什麼胃口,想睡下了,你一個人吃吧。”
趙琪正擺筷子,聽到這裡笑意頓收,一把將筷子擲開。
他喘粗氣在屋裡踱步不止,終於在杌子上坐下,比手畫腳地說道:“自從來到江寧,咱們就有點不對勁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看這就收網吧,青娥,你下回約他出來,咱們就收網。”
“就按你說的。”
青娥答應下來,掀簾進了後院。
街上的喧鬨一直持續到了二更天,趙琪吃完桌上冷炙,在她門口站了片刻,終究沒有敲響,咬著牙徑往河邊去了。
青娥翻身閉上眼,遲遲沒有入睡。等到一更天的時候,她忽然聽見牆外蕭聲,腦袋裡“嗡隆隆”作響,她即刻翻身下床,趿著繡鞋小跑出去。
她著急忙慌打開半扇鋪門,果真見到馮俊成身披月光手執洞簫候在門外。
她就知道他會來!
那蕭聲,是隻有今晚的他們才懂得的暗號。青娥心潮澎湃,就像隨月漲退的潮汐,一陣歡喜,一陣憂愁。
她不發一言拉他進門,讓馮俊成背靠另半扇沒有卸下來的門板。
“青娥……”馮俊成下意識看向內院。
“他不在家。”
青娥將臉枕在馮俊成胸膛,而後又不安分地仰起頭,萬分渴望地凝視著他,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卻說不出半句話,就這麼對望,直到馮俊成因為她眼中淚水亂了陣腳。
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不告而彆,“彆哭,彆哭,你一哭我就,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是我的不對,你怪我吧。”
青娥為他的手忙腳亂破涕為笑,握住臉畔的手掌,輕聲道:“你那麼聰明,還會為我不知所措?那好,我教你,將來要是有個女人愛慕你,對你哭,你就抱住她。她要是還難過,你就親親她。”
唇畔梨渦伴她說話時隱時現,仿佛盛著甘美的酒液,誘人神魂恍惚。
“你教我的,我謹記著。”
要不說馮俊成能十八歲中舉,實在孺子可教,他隻片刻愣神,便俯身輕柔地吻走她麵上淚痕,雙唇相觸,難以自持地壓彎了青娥的腰。
為一個吻發起狠來,二人都有些顫抖。
門外,鳳簫聲動,玉壺光轉1。一更天的焰火奮力躍上夜空,綻出上元夜最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