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叔叔，我是自然卷哦！”

亓聿回過神，溫和道：“很可愛。”

“晏晏也覺得可愛！就是頭發它總是不聽我的話~”

晏晏的手太小，亓聿將她放坐到病床，伸手幫她梳理一頭卷毛，頭發特彆軟，亓聿觸碰到的時候，掌心甚至都有些顫抖。

晏晏卻是很高興，叔叔的掌心好溫暖啊。

她抬眼去看站在麵前的亓聿，問他：“叔叔，你叫什麼名字鴨，我叫晏晏~日安的晏~”

她竟然就是整容女口中那個晏晏？

還是日安晏。

不待亓聿多想，護工阿姨回來了，一進門，她就感謝：“真的謝謝你哦先生！你是麥小姐的朋友嗎？多謝你送晏晏回來！”

亓聿的手掌離開晏晏的腦袋瓜，說道：“今天是我，阿姨以後還是要注意，彆總光顧著說話，醫院裡，魚龍混雜，壞人太多，孩子還小。”

護工阿姨的臉霎時就紅了，明明這人也不是她的雇主，她已經立即道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病房內變得很安靜，晏晏伸手揪了揪亓聿的衣角。

亓聿揉揉她的腦袋：“叔叔要走了。”

“啊——”晏晏眼露不舍。

亓聿抬腳便要走，衣擺再次被揪住，他回頭去看，晏晏眼巴巴地看著他：“叔叔，還沒有吃糖呢……”說著，她一隻手揪住亓聿的衣擺不放，另一隻手去夠床頭櫃的抽屜。

夠不著。

亓聿配合地往床頭櫃移動，晏晏成功打開抽屜，拿出幾顆糖球，舉起給亓聿：“叔叔吃糖，這個很好吃哦，是晏晏吃過最好吃的糖，晏晏來到海市才第一次吃到~”

亓聿看她掌心的幾顆彩色糖球，眉頭再次蹙起。

這是亓瑞雪最喜歡的糖。

因為太喜歡，亓家甚至把這家糖果公司收購，亓瑞雪從小就代言這個糖果品牌，直到她十八歲離開人間。

公司旗下有很多糖果、巧克力。

亓瑞雪最喜歡的始終是這款水果糖，其中，她最喜歡的是菠蘿與荔枝、葡萄味的糖球。

晏晏小小的掌心托著的，剛好是奶黃色的菠蘿、白色荔枝與紫色葡萄的糖球。

糖紙是半透明的玻璃紙，包裹著圓潤的彩色糖球，即便是在醫院過於冰冷的燈光下，也顯得過分可愛。

從前，亓瑞雪的書包裡總是裝著這樣一把糖球。

“這是晏晏最喜歡的三種味道哦，給叔叔吃鴨~”

晏晏的手又往上舉了舉，亓聿回過神，極力扯出一絲笑容：“晏晏這麼喜歡，留著自己吃。”

“沒關係鴨，給叔叔吃，這個糖好貴哦，以後不買啦，叔叔現在不吃，以後就吃不到啦！”

小孩不懂事，真誠地說著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也想把她認為最好的給這位好心的叔叔。

亓聿的心卻也因此而更加酸軟。

他從晏晏手中撚起一顆菠蘿味道的糖球，當著晏晏的麵，拆開玻璃紙，將糖球送到口中，晏晏再次笑得眉眼彎彎，眼裡全部都是歡喜。

亓瑞雪也是這樣的，總是逼他吃糖。

十次隻能成功一次，每次他不經意地被亓瑞雪強行塞進糖球時，亓瑞雪總會笑得仿佛擁有了全世界，明明隻是一顆糖。

亓聿吃下這顆糖果後，晏晏抵擋不住長久以來的作息，她開始困了。

亓聿畢竟是外人，他在這裡並不方便，亓聿又想離開，晏晏躺在床上，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期待地說道：“叔叔……你等晏晏睡著了再走……好不好鴨……”

瑩白的小臉陷在軟軟的卷毛裡。

亓聿相信，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這麼可愛的小朋友。

他點頭，晏晏再次笑開。

很快，晏晏就睡著了，護工阿姨先前被亓聿教訓過，不敢說話，縮在沙發的角落不知在做什麼。

亓聿坐在床邊，從西裝口袋拿出剛剛的那張糖紙。

他試圖將它疊成星星，努力很久，也沒能成功。

這樣的星星，家裡有整整一抽屜，全部都是亓瑞雪疊的。

從前他也自命不凡，覺得世上沒有任何能難倒自己的事。

亓瑞雪走後，他才知道，他不會的，太多太多。

亓瑞雪曾說過，一顆星星代表一句“喜歡你”。

亓瑞雪將對他的喜歡，全部疊進星星，期盼有天能夠點亮他的星河。

如此愚鈍的他，卻連最為普通的夜空都吝嗇給予。

亓聿的手掌倏地收緊，糖紙變皺。

他起身要走，又看了眼睡著的晏晏，眼光掃到床頭櫃上的一本雜誌——《財經周刊》。

一月刊。

封麵上有偌大的“亓聿”二字。

他不是愛出風頭的人，隻是出於公司發展的需求，有些時候，有些工作也不好拒絕，接受采訪後，他早就將此事忘記，此時見到雜誌，他才想起。

他正要拿到手中翻看，病房的門輕聲作響。

他扭頭去看，麥小茉躡手躡腳地提著包，剛繞過牆角。

兩人對視。

麥小茉雙眼驀地睜大，頓在原地，驚嚇地看著他。

亓聿倒是平靜，剛剛與晏晏說了挺多話，雖然都是可愛的童言童語，也常常雞同鴨講，亓聿捕捉到不少信息，例如手術其實在南島也能做，麥小茉是為了讓妹妹得到更好的治療，才決定來海市。

晏晏年紀還小，麥小茉也刻意不在女兒麵前提起任何關於費用的事。

小孩卻知道，來這裡，要花媽媽很多錢，媽媽每天出去工作，就是為了賺錢給她治病的。

小孩還很懂事地跟他說，她要快點好起來，要幫“姐姐”省錢。

很令人心疼。

亓聿本已打算直接強行停止方雯的那個節目。

任何參與的工作人員、藝人，但凡敢說一個“不”字，他也不介意真的全部封殺。

與小孩短暫的相處，卻是觸動他所剩無幾的惻隱之心。

小孩有一頭小卷毛，笑起來睫毛彎彎，雙眼好像小月亮。

和小時候的亓瑞雪很像。

哪怕是看在可愛的小朋友的麵子上，亓聿還是打算，再口頭規勸她一次。

亓聿站起身，目不斜視地直接往病房外走去，經過麥小茉時，他低聲道：“出來。”

“……”麥小茉僵在原地，猶覺得自己在做夢。

推門出去時，亓聿沒有聽到麥小茉的動靜，不悅側身去看。

麥小茉瘦削的影子落在雪白牆麵，始終沒動。

亓聿眉頭微蹙，還是看在小孩的麵上，他打算開口，再叫一次。

卻聽靜謐的病房內，響起晏晏迷迷糊糊的聲音：“媽媽……是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