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隔壁鄭公館的大門也打開,一台藍色超跑滑出來,聲浪像滾滾烏雲。
鄭啟珺沒想到會撞見易思齡的車,他踩油門要抄上去,前麵的賓利突然加速,甩開他一大截。
“滴!”
“滴滴!”
鄭啟珺一邊狂踩油門追上去,一邊按喇叭。
超跑性能好,很快逼上來。
易思齡從後視鏡裡看到那車窮追不舍,無人的山道上,金光鱗落,棕櫚葉被極速刮來的風打得唰唰作響。她突然向右打方向盤,一腳猛刹,車身甩在山路邊上。
鄭啟珺太陽穴狠狠一跳,又氣又心疼地罵一句小瘋子,趕緊踩刹車。停好車,他摔下車門,大步流星走過來。
“Mia,你這樣開車很容易出事!”
易思齡降下車窗,視線保持平視前方,“有條癩皮狗非要跟著我啊。”
鄭啟珺臉一沉,無奈的很,到底放柔語氣:“Mia,你想撒氣就衝我撒氣,彆拿安全開玩笑。”話一轉,語氣放輕:“...我知道錯了。我和那女的早分了,我跟你認錯好唔好。”
易思齡氣笑了,不懂他這是玩哪一出。
結婚之前做個好樣子,全了兩家的臉麵?還是幡然醒悟,浪子回頭金不換?
“很簡單咯,以後我們各過各。”
她連婚後兩個字都不肯說,晦氣。
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夫妻貌合神離,各玩各的,這圈子裡的聯姻大多都是這樣啊。
鄭啟珺沒有聽明白易思齡的潛台詞,以為她要跟他徹底斷掉,大路朝天各自走。他想到那些捕風捉影的八卦,說易思齡要結婚了,昨晚又聽到她交了新男友,他失眠了一晚上。
他跟父親確認了好幾次,易家最初是有意要和鄭家聯姻,但不知為何,最近又沒了跡象。
他心裡有她,當初追她也是認真的,後來相處,他一直無條件寵他。那次吵架,他被那些狐朋狗友的拱火弄昏了頭,非要跟她咬犟,不然也不會鬨成這樣。
那些朋友說——
“鄭少,你也是咱們港島響當當的人物,一個妹妹仔,你寵歸寵,也不能讓她騎到你頭上啊!”
“易家大小姐又怎樣,在咱們鄭少麵前還不是要乖乖的才行。”
“男人嘛,可不能把女人寵壞了!”
鄭啟珺想到這些話就煩,真是昏頭。
就算易思齡脾氣大,嬌氣,又作,難伺候,又怎樣?他喜歡她啊。她發脾氣起來得理不饒人,但撒嬌起來很可愛,黏人時會拿嫵媚的眼睛委屈地盯著你。
任何女人都沒有她那種奇怪的魅力,更不可能比她還漂亮。
她他媽的太漂亮了。鄭啟珺忽然什麼都能忍。
“不要各過各.....你跟那衰仔分手,我們重歸於好,以後凡事都我低頭,我也不會再找彆的女人氣你。”
鄭公子什麼時候低聲下氣過。
“....bb,我根本不喜歡她,我找她隻是想讓你吃醋。她就是個擺件,你彆上心,也彆氣我了......”
頂你個肺!還bb!
易思齡氣鼓鼓地瞪他一眼,“那真是對不住,我愛爆我現在的男友了。他比你高比你靚還比你有錢,我要跟爹地說,我此生非他不嫁。”
“他就是我這輩子的真愛!”
說完,她利落打燃引擎,換擋,踩油門,賓利轟地一聲,像箭簇飛飆出去。
.
【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他說他找女人是為了讓我吃醋!我吃和牛吃巴斯克吃法餐吃米其林都吃不完,我要吃醋!】
【我現在都心疼跟他的那個小模特!】
【虧我看走眼,他居然腦子有水!】
易樂齡正在公司和一群老古董鬥法,收到易思齡的信息後,她忍俊不禁
“先到這裡。”易樂齡衝會議室裡的人抬抬手,“下次再議。”
等會議室裡的人陸續走光,她才打電話過去,又讓秘書送來一杯美式醒腦。
“他已經知道你有男友了?”
“反正我話放出去了,要不要結這個婚,他自己看著辦。不想被全港島的人笑話,就趕緊退婚。”
“從他這入手,這婚估計要黃。”易樂齡喝了一口咖啡。
易思齡也覺得要黃,挖了一勺巴斯克喂進嘴裡。
香芋口味的巴斯克是她的最愛,隻要心情不好,她就會獎勵自己吃半塊。
一塊蛋糕太大,她嫌吃完太罪惡,所以隻吃一半,另一半時常浪費。
“這事了了我請你去摩納哥。”
“正好下個月事不多,我看能不能騰出幾天。”
掛斷電話後,易思齡起身走出咖啡店,紫色綢緞高跟鞋踩進陽光裡。甜品店藏在中環的一條小巷,賓利停在街對麵,上車前,易思齡不經意側頭。
明亮的玻璃窗內,剩下的那半巴斯克被服務生收走,最終會被扔進垃圾桶。
她忽然想,若是真有一個男人,就能吃掉她剩下的蛋糕。
過了兩日,易思齡終於在易公館見到了神龍不見首尾的易坤山和梁詠雯。
那時是淩晨十二點,辛德瑞拉的鐘聲剛敲響,賓利牌馬車從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上接走公主。
易思齡結束一場晚宴回到家。
身上還穿著誇張的高定禮服,裙擺一圈鴕鳥毛飛舞,手腕和脖子上的翡翠蛋麵被月光淋透,綠得綺迷,濃稠。
夫妻倆就坐在客廳裡守著她,她嚇一跳。
“這麼晚還不睡!”她捂住胸口,瞪過去,“神出鬼沒的。”
梁詠雯笑容滿麵,招招手,“下午回來的。快過來,寶貝。我和爹地有事跟你商量。”
易思齡大概知道是什麼事,八九不離十,但假裝不懂,乖乖走過去。
“什麼事啊,非要這麼晚說。”
在沙發坐下,禮服裙層層疊疊堆在腳邊,她拿了個抱枕圈在臂彎裡,有些困了。
梁詠雯推了下易坤山,易坤山搓搓手,旅途的疲憊也掩蓋不了滿麵紅光,“寶貝....是這樣,我和你媽咪已經商量好你的婚事了,就定在下下個月,二十八是好日子。”
梁詠雯雀躍點頭:“怎麼樣,寶貝,高不高興!”
易思齡先是呆滯一瞬,而後驚恐:“——下下個月!?”這完全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困意頃刻消散。
“我不要嫁給姓鄭的,絕對不可能。做夢!”
易坤山和梁詠雯對視一眼,“什麼姓鄭的?”
“鄭.....啊?不是鄭啟珺?”易思齡陡然掉進空白之中,雙眼迷茫地眨了眨。
梁詠雯反應過來,嗤笑:“關阿珺什麼事,你爹地尊重你的意見,早就不考慮他了。我和你爹地這次給你挑的,是全世界最最好的老公,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全世界最最好的老公,這話騙三歲小孩都騙不到。
“…誰?”
易思齡捏了捏掌心的潮意,緊張地看著梁詠雯,胸腔中那顆心臟跳得忐忑,仿佛在等待宣判她的死刑。
不可能是莊家的小少爺吧.....
還是陳薇奇的大哥?還是陸家的?李家的?餘家的??凡事有丁點可能的人選都在她腦子裡滾了一遍。
易坤山笑,老神在在:“謝潯之。”
“京城謝家的大少爺,藍曜集團就是他家的。”
京城。謝家。藍曜集團。
光是這三個限定詞就能明白這兩人喜成這樣是為什麼。易家已經風光到這份上了,能讓易家都想攀一攀的,自然不是鄭家陸家莊家陳家這麼簡單。
“藍曜的少東家!驚喜嗎寶貝!”
“……”
易思齡感覺腦袋被炸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口。
她最近似乎在哪聽過“謝”這個姓氏,腦中有一閃而過的印象,但想不起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京城。
距離港島十萬八千裡的京城。
不是淺水灣28號到29號的距離。
不是。
是港島到京城的距離。
易思齡倏地站起身,又是氣又是驚恐,“有冇搞錯啊,你們要我嫁個外地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