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衝霄!你們當真非逼我至此嗎?!”
“是這惡蛟!”李琅嬛忙道“眾人小心戒備!”
一道藍色幽光自殿內衝天而起,身化長煙,旋即重重砸落在眾人麵前!
幽藍色的浪潮飛旋,一股透骨寒意漫鋪而來,一道如雪身影,逐浪而行,羅裙下鋪開一道雪浪,潮起潮落,潮聲嘩啦作響。
那道嘶啞淒冷的女聲複又吟道:
“夜吟孤枕潮聲近,晚過千山雪氣寒*”。
潮收霧斂,顯現出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形。
一頭如雪白發長至足尖,唇瓣泛著烏色,一雙鳳眸含著冷,含著淒,含著怨。
眼角幽藍色的水紋,時隱時現,如暮雪下的幽幽鬼火,鬼氣森森。
夏連翹與白濟安等人都是一怔,誰都沒想到這惡蛟蕭氏,竟然是個淒豔,幽豔,冷豔,絕豔的女子,似乎夜半三更,冒著風雪,捧燭躑躅而來。
隻美中不足之處是左臂袖管空空蕩蕩,乃是前幾日被淩衝霄斬斷的一臂。
乍見這惡蛟,陳持風麵色一白,嘔出一口鮮血出來:“蕭淩波。”
“陳持風?你怎會在此?”蕭淩波目光落在陳持風臉上,鳳眼霎時泛起一股幽懣的恨意, “是你將他們引來此地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陳持風隻閉目不答,夏連翹本想替這位說聲他是來幫你的,卻被白濟安不動聲色伸手擋下。
過了好一會兒,陳持風才模棱兩可,冷冷地說:“我來救你。”
“救我,”蕭淩波冷笑,“你憑什麼救我?難道你愛我?”
夏連翹一呆,忍不住看看蕭淩波,又看看陳持風,這是什麼八點檔現場,她怎麼不記得原著還提到蕭淩波跟陳持風之間有感情糾葛?
夏連翹還記得原著裡是怎麼描寫陳持風的。
說他是繼陳玄之後,陳家難得有修道天賦的少年天才。陳家家主陳孟甫一提到陳持風就不由歎惋連連。
夏連翹腹誹:……可這個老頭兒絕對想不到他家優秀的乖孫,竟然跟他家仇人祖母生出這麼勁爆的情感糾纏。
當年年僅八歲的陳持風自願請纓以身飼妖。提到這兒,就不得不提起陳持風的血脈,他是陳玄那位嫡親小妹的不知幾世孫。
那位小妹招贅入陳家,她的血脈也得以延續下來。
本來陳持風和其他童男童女一樣難逃一死,但關鍵時刻蕭淩波認出小姑子的血脈,想起當年恩情,放了他一馬,留這小男孩在身邊侍奉。
夏連翹:所以這算不算不老魔女和她的養子?就是不知道當事人之一的陳玄知道是什麼感想……
可惜蕭淩波與陳持風二人之間存有血海深仇。
數年隱忍下來,正太陳持風也長成個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的少年,並且想方設法逃脫出水晶宮,拜入玄門正道,打算有朝一日回到東海,殺了蕭淩波以報血仇。
隻是後來機緣巧合得知殺妻證道這件事,陳持風這才決意替祖先贖罪,想儘辦法保下蕭淩波一命。
白濟安和李琅嬛的表情顯然也同樣茫然,很顯然,這錯綜複雜的人際倫理關係已經超出兩位古代人的認知極限。
陳持風不答,溫潤秀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歎息之色,緩緩閉上眼。
蕭淩波蓮步輕移,又往前走了幾步,語調陰冷嘶啞如蛇,“那你愛我嗎?”
陳持風睜開眼,一雙明澈如蓮的雙眼掠過一抹厭惡之色,語氣冷淡決然至極:“我恨你。”
與方才懇求能保蕭淩波一命的模樣幾乎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蕭淩波看著這個隱忍十多年,隻為將劍鋒洞穿自己心臟的少年。
答案已在不言中。
蕭淩波似也不覺意外,隻冷笑一聲,抬手便放出一道幽藍色的潮水,“既不愛我那就去死吧!!”
話音剛落,腳下潮水連天而起,遮天蔽日,徑向陳持風襲來。
潮水越漲越高,越漲越高,漫天傾泄而下,竟呈山崩之勢,潮聲亦作滾雷落石之響。
腳下的地麵震動不已,珊瑚斷折,宮室傾頹,磚落如雨,藏在珊瑚礁下的小魚爭相恐後地往來逃命,亂作一團。
陳持風先受李琅嬛一劍,複又受蕭淩波這滔天一擊,原本強撐著的神誌終於堅持不下去,一擊飛出數十丈外,生死不知。
少年蹙眉閃身,擋在李琅嬛麵前,抬手催動劍氣,將二人身前的落石儘數擊成齏粉。
夏連翹就沒這麼好命了,隻能跟著小魚扭來扭去地狼狽躲躥著飛落的磚瓦落石,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心驚膽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禦姐大美人。
這是什麼凶殘的人設!
一擊將陳持風打成重傷之後,蕭淩波這才轉過視線看向淩衝霄,嘶聲恨恨拍出一道激浪:“淩衝霄!你既逼我如此,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
李琅嬛急切道:“道友小心!這惡蛟吸納了玉露甘霖,修為說不定長進多少。”
對於蕭淩波的挑釁,淩衝霄充耳不聞,抬手喚出劍丸,雙指在劍鋒上一抹,輕拭劍鋒。
一星劍光向那幽藍色的潮水飛越而至。
一者清冷如雪色星光,一者幽藍,劍芒與激浪霎時絞殺在一起。
蕭淩波目光淒恨,也知道她先斷了一臂,與淩衝霄之間差距之大,稍有不慎,恐怕今日要身死道消於此,
故而一直竭力將真氣催發到極致,迫使這浪潮一層疊著一層,一浪高過一浪。
劍修主戰,貴速,倘論戰技無人敢攖其鋒,但她年長淩衝霄百歲,根基較之其更為深厚,若是以深厚的真氣強壓淩衝霄一頭,再憑借水勢團團圍困住他,迫使淩衝霄無餘地施展劍遁之法,未嘗不是沒有一搏的機會。
心下一定,幽藍色的浪潮恰如東海倒懸,鋪天蓋地地朝著淩衝霄傾壓過去。
水無定形,浪翻洶湧,淩衝霄身化虹光而走,恰如大海之中的一葉孤舟,隨水勢而周遊不定,伺機尋覓殺敵之機。
神仙鬥法,小鬼遭殃。這種程度的戰鬥夏連翹幾人是摻和不進去的。
饒是李琅嬛竭力運轉真氣,勉強替三人支起一個半圓形的結界,夏連翹的渾身上下還是被這漫天潑灑的潮水澆了個透,原本破破爛爛的綠羅裙,這回更是徹底報廢成了一團爛醃菜。
都是明道境,夏連翹神情複雜地抹了把臉上的水,怎麼同一個大境界內差距這麼大?
見拿不下淩衝霄,蕭淩波一咬牙將玄功運轉到無可運轉的地步。
浪潮翻湧得更加劇烈,遠遠望去這一道道海潮竟如一座座遠山,挾著能將人轉瞬卷入水底,碾得粉身碎骨的巨力朝淩衝霄再度奔湧而去。
少年神色冷清,一催劍光,借劍光遁走,上下左右連閃四次,一次竟然比一次更快。
遁光連分數道,如虛影般在空中疾點,一刹那的功夫竟然衝開水幕,迫至蕭淩波麵前,
起指一點,一道淩然劍氣正要當顱劈下。
蕭淩波麵色微微一變,但神情還算鎮定,從袖中祭出一麵重環蟠螭紋銅鏡。
不過巴掌大小的精巧銅鏡,在這劍氣即將落下的刹那間,飛至半空,暴漲到百尺之大,放出萬千條金色毫光,
夏連翹還一手提著“命途多舛”的裙子,一手擋在頭上遮水,就看到遠處少年身形倏忽一頓,一定,一眨眼的功夫,就毫無還手之力地被這麵銅鏡攝入鏡中。
這毫光似乎有攝人心魄的能力,連翹一愣,看得一時入神,還沒等她從這詭異的光芒中掙脫出來,
隻聽得耳畔隱約喊叫,似乎是李琅嬛與白濟安。
“連翹!”
“連翹!快躲開!”
躲開?
躲開什麼?
夏連翹一愣,毛骨悚然中倏然回神,然而這毫光已經暴漲到她避無可避的地步,竟然將她與淩衝霄同時照入光柱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