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連翹默默抱頭,她從前聽說過古代女人是睡外麵的,據說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方便端茶倒水倒尿盆,伺候人。
第二個原因,怕起夜的時候從丈夫身上跨過去,不尊重。
當時她還在心裡默默吐槽難道古代就沒女上位?
剛剛那長臉丫鬟估計又是忙著給淩衝霄端茶添衣,又是忙著斥她不懂事,許是忙中出錯才忙忘了這點。
至於淩衝霄這個年齡不過十七八左右的少年,更不會想到凡間夫妻的床鋪安排。
夏連翹本來是想憋一會兒的,睡著了就好了。
……等等她不會做夢夢到個廁所,去上廁所吧?
想到這個可能,夏連翹嘴角微抽,慌忙睜開眼。
心裡惦記著事兒,就更彆提睡著。眼睛瞪得像銅鈴那般精神奕奕。
小腹的下墜感越來越強,夏連翹終於憋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坐起來。
儘量把動作放到極輕,可是越輕手輕腳,便越襯托出夜的寧靜,就連布料摩擦被褥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更彆提這張大得誇張的拔步床,稍微翻個身就嘎吱嘎吱直響。
淩衝霄便是在夏連翹“跨坐”在他腰身上時,睜開的眼。
屋裡並不是全黑的,月上中天,月色灑落屋內,能隱約看清人影輪廓,五官眉眼。
還在仙門時他鮮少睡覺,隻以日日打坐修行代替睡眠,即便睡了,也一向覺淺。
但這具身體太過羸弱,胸肺間本就又癢又痛,隻這一點動靜,便將他吵醒。
對上這道人影的刹那間,淩衝霄烏黑的瞳仁望定了夏連翹,看了一秒,兩秒。
淩衝霄道:“下來。”
夏連翹:“……”
撞入淩衝霄烏黑的雙眼,她渾身僵硬,保持著這個動作半天都沒敢動。
夏連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腿好像軟了。
“你聽我解釋。”夏連翹硬著頭皮道。
少年微微闔眸,冷聲道,“下來。”
她倒是也想下來啊,夏連翹欲哭無淚,這不是腿軟了麼?
一顆心砰砰直跳,夏連翹趕緊挪動身子往外挪,就是人一慌張,就容易出錯。
一緊張,夏連翹感覺好像一腳踩到了淩衝霄的小腿,還沒好全的腳踝又扭了一下,就這麼連滾帶爬地,撲到了他鬢角發邊,嗅到了滿盈的藥香。
一雙手慌亂間為尋支撐也摁在了少年胸膛間。
觸手溫潤如白玉雕就,衣襟微微散落,露出皙白勁瘦的胸肌,少年的骨頭硬邦邦的,包裹著的肌肉輪廓也清健緊實。
“……”
少年烏黑的劍眉間掠過一道顯而易見的蓬勃怒意。
救命真的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不是錯覺,四周好像忽然安靜了下來。
夏連翹感覺到淩衝霄的呼吸凝滯了,趁著這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夏連翹火速滾下床。
淩衝霄已經微微坐直了身子,如瀑的烏發垂落下來,望著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領口露出的白玉般的胸膛因為克製,正一上一下起伏,“給我個解釋。”
比起被誤會大半夜對他圖謀不軌什麼的,夏連翹磕磕絆絆,還是決決定低聲坦言相告:“我、我想小解……”
聲兒太小,淩衝霄沒聽清楚,蹙眉:“什麼?”
夏連翹自暴自棄:“我想小解。”
這回淩衝霄聽清楚了,黑夜中清晰可見身形輪廓一僵。
忽然陷入了沉默。
為了他倆這一晚上和諧共處,不必腳趾摳地,淩衝霄就不該問這麼多。
夏連翹猶豫:“那我去了啊。”
少年死死抿唇,耳尖滾燙如血,那架勢大有“你有必要跟我彙報嗎”,“你再多說一句試試看”的意思。
人有三急,這本來是人之常情。
但淩衝霄再躺下去,這回卻睡不著了,眼睫微微一顫,默然地抿了抿唇,望著窗外疏漏的月色。
夜裡闐靜無聲,夏連翹開門、關門的動靜也顯得格外清晰。
解決完生理問題,洗了個手,夏連翹硬著頭皮往回挪動腳步。
但願淩衝霄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
悄悄推開門,床上的“東西”似乎聽到了動靜,微微側臉看過去。
隔著夜色,夏連翹與那雙漂亮、冷清的鳳眼四目相對。像月下的鬆雪,又冷又清明,不見任何困意。
夏連翹愣愣問:“你、你還沒睡?”
淩衝霄沒有回答她的明知故問。
“啊、哦。”夏連翹猶豫了兩三秒,手腳並用,硬著頭皮從淩衝霄的身上又翻了回去。
淩衝霄:“……”他其實可以坐起來的。
夏連翹她太緊張沒想到,淩衝霄自然也不可能多提,低垂著眼權當也沒意識到了。
或許是剛從院子裡回來,少女身上微涼,帶著點兒夜風與井水的氣息。
冰冷的布料貼著裸露在外的手腕滑過。
淩衝霄眼睫一顫,心裡跟著也被激得冷顫了一下,就好像當流踏澗,泉水激石,最後一絲困意也煙消雲散。
他徹底清醒過來。
這下好了,誰都睡不著了。淩衝霄的吐息很輕很淺,但在夜色中,存在感也足夠鮮明。特彆是他身上那股微苦的冷藥香總是若有似無地飄過來。
夏連翹閉眼睜眼,來來回回反複好幾次,臉上的神情顯示著她內心的動搖。
她現在特想翻個身,但是不敢動。
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等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然大亮,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身邊兒的床榻已經空了。
夏連翹抱著被子坐起身,目光在屋裡巡睃了一圈兒,這才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淩衝霄脊背挺直,烏發如瀑,白衣如雪,靜靜地跽坐在晨光中,仙姿卓犖,容色冷淡,玉潤冰清。
覺察到她的動作,淩衝霄抬眸:“你醒了?今日你我還得拜過陳玄父母。”
大早上看到這一幕實在是一種視覺享受,夏連翹花了有一會兒功夫才勉強把視線從淩衝霄臉上移開,
一夜不見,她覺得淩衝霄又變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屋內已有侍婢捧著洗漱用的器具陸續入內,在這些侍婢的幫助下,很快,夏連翹就整裝待發,跟著淩衝霄一道走過長長的抄手遊廊去拜會陳玄父母親族。
硬要說有什麼感想的話,答案就是,沒有感想。正廳裡挨挨擠擠的都是陳氏族人,夏連翹本來就有點兒臉盲,這一上午下來根本沒記住幾個人,隻勉強記住了替兄拜堂的陳氏小妹陳鸞珠。
陳鸞珠年紀不大,不過十來歲的年紀,一張圓臉,生得非常清爽討喜。
少女看到她,神色欣喜而天真,忙招手道:“嫂嫂來啦!”算是這偌大的陳府中對她態度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