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目前就職於港口黑手黨的情報人員蘭波(對外用名“蘭堂”),是在幾個月前接觸到《神座之下》的。
那時候又在病床上熬過一年的港口黑手黨老首領總算願意停手,讓鬨了整個新年假期引起眾憤的手下們休息休息。當然,這位想活下去想瘋了的老人可能並沒有這麼好心,但刀用久了也是會鈍的。
彼時清楚自己不受待見的一眾黑手黨也是夾著尾巴做人,首領上了年紀又重病,神智不清醒總愛下些糊塗命令,一年下來港口黑手黨整體入不敷出。加上又在新年瘋了那麼一回,搞得底下人日子過得緊巴巴。
蘭波的日子也不大好過,但好在搞情報的他總有些來錢的門道,住得起獨棟彆墅,也過得起開著空調暖氣燒壁爐的奢侈日子。
人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蘭波本身是個失憶人士,近來正處於記憶慢慢恢複的混亂階段,雖然不用工作可以待在家裡儘情烤火了,但有時候腦袋裡那些沒頭沒尾的記憶碎片攪合得他頭痛欲裂,再加上隨著記憶的逐漸恢複,當年失憶後就多了的畏寒毛病越來越嚴重。
說來蘭波有個很不好的習慣,他烤火時有時會嫌木柴和碳燒得慢,不夠暖和。而為了避免直接火上倒油一時不慎燒掉整個房子,他會選擇更方便的易燃物——書。
一本裝訂成冊的書最少有幾十頁,點燃後起碼能燒十幾分鐘,火勢還不小。這種奢靡浪費的行為好孩子絕對不要學。
雜誌相對於一般書籍而言會燃燒起來的速度會慢一點,因為表麵覆有一層塑料膜,塑料的燃點遠高於紙張。
不過對於因混亂而物資有些短缺的橫濱來說,能有成堆的紙質書籍給蘭波燒已經不錯了,蘭波也不介意那點時間的差距。
時下橫濱最流行的雜誌就是《圓川周刊》了,蘭波就買空了一家報亭的所有存貨,報亭老板當時還問他要給誰投票衝人氣排行——一般這種雜誌上都有專門可以裁剪下來供讀者寄到出版社的投票卡,方便書迷們買雜誌給喜愛的角色投票打榜。
蘭波是拿來當柴燒得,自然隨口糊弄了過去。
失去的記憶找回來的越多,蘭波就愈發的感到徹骨冰寒。
即便他已經坐在壁爐最近的距離,穿得很厚渾身也裹上了最後的棉被,通紅的火光幾乎將他的臉頰烤得灼痛,他也猶如毫無所覺一樣繼續往壁爐裡添柴。
空洞的目光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被信手扔進去的雜誌敞開的書頁迅速被烈火燒焦邊角、發黑,燃燒起來的邊角逐漸向白紙上的黑字侵襲,高溫中紙張受熱卷曲,紙上的黑字仿若有生命力般扭曲跳動。
蘭波的注意力被那仿佛舞蹈般的黑字吸引,火光中,那些已經燃燒起來的字句讀起來已經讓辨認難度提高了不少,可是抽疼的腦袋讓蘭波急需轉移注意力的東西。
而這一讀,神奇的、仿佛有著無窮魔力的字句就深深吸引了蘭波,讓他恍然驚醒般向壁爐內的火焰伸出手,試圖將那本已經燃燒了大半的雜誌搶救回來。
這當然是沒有用的。
即便他救了回來,已經被燒掉一半的雜誌故事也支離破碎。
蘭波險些被燒傷,身體的本能讓他遲鈍的直覺在感受到痛苦前就已經收回了手。
好在他手邊還有最後一本雜誌。
文字的力量是很神奇的,它本身沒有任何殺傷力,又天然擁有最強大的殺傷力。
就像《神座之下》於此時的蘭波。
雜誌上連載的故事不全,看完就垂直入坑的蘭波為此不惜頂著夜裡的冷風跑到幾公裡外的書店將單行本和連載至今的雜誌全都買了回來,甚至還搬回了台電視機追起了動漫。
空蕩蕩的彆墅在蘭波入住幾年後總算多了點人氣,沉浸在嘉木老師筆下那個奇幻世界裡,蘭波甚至都感受不到那份揮之不去的寒冷了。
從此橫濱多了個嘉木老師的忠實粉絲。
而在南部邊境屍鬼事件之後,原本因斯珀切裡格和某人有些相似而有些不喜的蘭波瞬間對他改觀,直接從博愛粉搖身一變成了聖子大人的單推人,工作再忙也要空出時間買一大堆雜誌裁下投票卡給聖子大人打榜的那種!
之前蘭波對斯珀切裡格的不喜是因為他和過去的搭檔、如今背叛他的魏爾倫太過相似,蘭波能原諒魏爾倫的背叛是因為曾經多年的情誼以及對他沒有及時發現魏爾倫心結的後悔,可同樣金發、同樣傲慢高高在上的斯珀切裡格得不到他的移情,反而得到了他轉移的厭惡反感。
可就像被斯珀切裡格徐徐展卷的故事感染的讀者們一樣,蘭波也幡然醒悟。
斯珀切裡格絕不是另一個魏爾倫,他們兩人雖然同樣天生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同樣的傲慢,仿若天生的神祇。但斯珀切裡格在神性之餘,也擁有著完整且善良的人性。
直白簡單一點來說,斯珀切裡格就是蘭波當初希望中魏爾倫可以成為的完美樣子。
魏爾倫是在實驗室中誕生的人工異能生命體,在被蘭波救出來之前,他一直是實驗室的主人“牧神”手下的最強武器。是蘭波將他從實驗室裡帶了出來,並將自己的名字“保爾·魏爾倫”送給了他,他才從武器變成一個人。
之後法國當局就決定讓蘭波來教導魏爾倫並與其搭檔行動,可擔負了教導任務的蘭波當時還很年輕,才十幾歲也是個不夠成熟的孩子。隨後兩人又是一直在執行歐洲異能諜報處的任務,用腳想都能知道剛開始接觸世界堪稱一張白紙的魏爾倫是待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即便有蘭波給與的一些溫暖,在大環境下對魏爾倫來說也是杯水車薪,他每天所接觸的,都是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一麵。指望他能歹竹出好筍自己長成斯珀切裡格這樣的人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蘭波遲到了很久才想明白這一點,斯珀切裡格也並非天生如此,他也是因為周圍人的悉心教導才成為了如今的模樣,但這一點也不影響蘭波對斯珀切裡格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