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
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叢琦,坐這兒。”
叢琦身體擺正,搞笑女秒變正經,大步走到薑萍身旁坐下。
看向旁邊另一人。
“楊曉紅,你們鞋廠不是周四放假嗎,今天怎麼有空來這兒晃蕩?”
楊曉紅剪著一頭利落短發,人也很利落。
“彆提了,廠裡沒活兒乾沒錢發,隻能回家歇著。”
說著歎了口氣:“哎,估計離下崗不遠了。”
“你們藥廠效益應該還不錯吧?”
叢琦臉上的驚訝來不及收:“鞋廠也不行了?藥廠這邊還成,正常生產也沒拖欠工資。”
“那挺好的。”
楊曉紅爽朗地拍了下叢琦肩膀,道:“不過呢,你也多考慮考慮以後能乾啥,我就擔心藥廠也撐不住。”
“可彆說我故意尋你晦氣,實在是這半年裡倒閉的廠子太多,真倒閉了完全指望不上廠裡給的那點補償。”
政府給了買斷工齡的補償款。
可撥款這事就逃不開一層剝一層,到工人手裡已經剩不了多少了。
去鬨?
沒用啊。
領導都是你推他,他又推另一個。每個地區補償款高低還會受當地經濟形勢的影響,究竟能發多少,工人們隻能從各個廠補償金額的差彆猜個大概,真去問了也不一定有答案。
這時候政府工作既不透明也不公開,加上小老百姓對當官的天然敬畏,真就是發多少拿多少,很少人敢去質疑。
要問這些人恨不恨?
恨啊。
可又不知道該恨誰!
楊曉紅一想到失業,心裡苦得跟吃了黃連差不多。
麵上露出愁緒。
“我要早知道會下崗,還不如不頂崗,我媽工齡長不僅補償款多些,政府還會按工齡發放養老退休金。現在倒好,因為頂崗她的退休金沒了說法,我這工齡也拿不到多少補償,這都是前車之鑒,你們要長長心啊。”
說這話時,她語氣格外真誠。
她如今很懊惱高中時學習不用心。
那時候想得多美!
成績差就差唄,反正可以頂父母的班,咋樣都能混口飯吃。這時候的國營廠子從福利上看其實和獨立的王國差不多,可以滿足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基本需求。
廠區內設有食堂、電影院、醫院、澡堂、宿舍、學校甚至還有娛樂運動場所。
而且這些都是可以報銷的,不用工人自己出錢。
每個人的工資待遇也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因為工人都是終身雇傭製,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廠子的主人,福利便和工資一樣隻能增加不能往下減,否則工人第一個不答應。
哪曉得世事變幻這麼快!
隨著私企、外企逐漸占領市場,這些新興企業相比於國營廠子沒有那麼多的負擔,也沒有那麼多人情要考慮,人家隻需要考慮錢就好了。
這些企業不斷壯大,漸漸威脅到國營廠子的生存空間。
振華鞋廠七八十年代可是榕城有名的大廠之一。
雖然早幾年一線大城市就有不少國營單位倒閉破產。
全國的下崗工人也在逐年增加。
但榕城因為起步晚,反而避免了第一波衝擊。當時大夥兒還挺樂觀的,覺得受影響的大概是工人不到五百的小廠,千人大廠肯定能屹立不倒,政府肯定不會放任大廠倒閉,一定會有扶持政策的。
誰也沒想到下崗潮來得這麼快。
叢琦聽出她話裡的唏噓和難受,會意地拉過她的手捏了捏。
“沒事,天無絕人之路。”
“咱好歹也是高中生,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打起精神千萬彆喪氣,隻要堅定往前走等著你的一定是光明璀璨的未來。”
話說得那叫一個豪氣乾雲!
配上她充滿生氣的晶亮雙眸,讓人下意識被鼓舞到了。
楊曉紅先是一愣,隨即笑開。
眼裡閃爍著點點星光。
“你說得對,我年輕我怕什麼!難道離了鞋廠我就找不著活兒了?”
“大不了走街串巷收廢品去,混個溫飽應當不成問題。”
兩人說話聲兒沒刻意壓低,大家都聽見了他倆在討論什麼。
說到下崗,已下崗或是處於下崗邊緣的各個眼神黯淡,這時候就顯出讀書以及在私企上班的優越了。
袁合目光時不時落在叢琦這邊。
聞言,心道表現自己的機會來了。
深吸兩口氣,在腦子裡演練了兩遍說話的語氣後端著啤酒湊過來。
“不就是下崗嘛,祖國經濟正在騰飛初期,找準路子比進國營廠子拿死工資強多了。”
楊曉紅斜眼:“站著說還不腰疼。”
袁合迅速瞥叢琦一眼,對上叢琦笑眯眯的眼神,耳根頓時有些發燙。
他迅速咳了兩聲。
道:“我敢說這話,肯定是想到了主意的。”
他這樣一說,擔憂自己即將成為無業遊民的另幾人的注意力也被拉了過來。
期待地望著他,等著聽他的高見。
“袁合,袁老大,趕緊給哥兒們指條路啊。”
“就是,彆賣關子!”
叢琦也咧一口大白牙,跟在大夥兒後麵捧哏:“什麼主意啊,袁合你混得最好,帶大夥兒一起飛唄。”
狐狸眼眨啊眨,仿佛帶著鉤子,誰見了都迷糊。
袁合對視不超過三秒,迅速敗下陣,眼神咻一下挪開了。
他乾咳兩聲,猛地灌了口啤酒。
企圖撫平活躍得猶如脫韁野馬的心跳。
“噯噯,你們這高帽子給我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說完,他視線轉向楊曉紅,說:“我工作的星海地產一直有招銷售。要求高中畢業能說會道態度大方就行。不過銷售崗固定工資低,主要靠提成,公司賣一間房拿五百塊提成,賣得多賺得多,賣不出去隻能領固定工資。福利確實比不上國營廠子,但有另一個好處,凡是內部員工購房都有優惠。”
聽到前半截,大夥兒喜笑顏開。
那可是五百啊!
再聽到後半句,猶如雞肋。
“賣房啊,好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