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如絲,醉臉酡紅,鐘意扭著腰肢起身,拎著包包,笑嘻嘻說去洗手間補個妝。
她捏著手機衝進洗手間。
先打Jeff的電話,再把手指伸進喉嚨催吐,把剛才的酒液嘔出來。
沒接。
Jeff的電話一直沒接。
嘔了一堆東西,鐘意隻覺得渾身發軟。
不能在廁所裡呆著——不管是不是多疑,她要趕緊出去。
包廂裡客人散儘,隻剩下了魏總。
她轉身要走:“魏總,既然客人都散了,那我也該走了,明天還有戲要拍。”
有人攔著門。
“急什麼,時間還早,我們這還沒散席,再喝兩杯。”
“我司機來接,車子已經在外麵等。”
魏總拉著臉:“怎麼?這麼不耐煩,你一個小演員,名氣不大,譜擺得倒挺大……”
纏七纏八的,就是不肯放她。
話沒多說幾句,鐘意漸覺身上力氣被抽去,眼睛也漸漸模糊。
她張嘴喘著氣,不說話,稀裡糊塗地就向外走。
算一算,藥效也差不多要發作。
魏總找了兩個服務生來攙鐘意:“鐘小姐喝醉了,你們扶著她,我送她回去。”
鐘意眼神迷蒙溫順,整個人軟綿綿的,半倚著人的肩膀。
腳步綿軟往外走。
走到外間,打領結的服務生端著盤子往彆的雅間走。
鐘意突然把身邊人一推。
她腳步急急,跟著那個服務生走,拐進了一扇雕花門,繞過暗花銀箔屏風。
裡頭有說話聲。
身後人反應過來,噯了聲,追著她。
誰也沒想到她動作那麼快,像隻鑽進縫隙的鳥。
趙晟位子對著門。
就是眼睜睜看著個盤靚條順的年輕姑娘突然衝進去。
黑發如雲,紅裙嫋娜,那裙擺跟隨她的步伐搖曳生姿,精致無暇的臉龐泛著豔靡的色澤,那雙星眸迷離朦朧,又閃著灼急的光。
鐘意就望了一眼。
轉瞬就坐在了周聿白身邊。
春風沉醉的晚上,她幾乎是視死如歸般地撲過來,身上混著股苦艾酒的香氣,這種高濃度的酒像催/情的幻覺,又如沒有巧克力味的夾心巧克力,微醺的芯子。
周聿白姿勢沒動,一雙骨節勻稱的手依舊擱在桌上。
“這這這,這好端端坐著都有美女送上門啊。”趙晟盯著鐘意,滿臉都是豔福不淺的神色,“聿白,這姑娘你認不認識。”
他微微偏頭瞧她,眉棱皺著。
沒說認識,也沒說不認識。
魏總和服務生都追著進來。
“你也不看著路,瞎闖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攪各位。”
趙晟抬抬下巴:“這誰啊?”
“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們那邊剛喝完。她酒量太淺了,喝一杯就醉,這不打算扶著她回去休息,一不小心就走錯了。”
鐘意擰著伶仃肩膀,整個人在細細喘氣。
她眼前已經有點模糊,意識慢慢朦朧潰散。
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總,我叫鐘意。”
她嗓音軟綿綿輕飄飄。
鐘意顫顫抬手,冰涼指尖沿著他的手肘緩緩上爬,一路摩挲,像有氣無力的挑逗,停留在他手腕,細細撫弄他的腕骨,最後纖纖玉指緊緊扣住他的掌心。
“您還記得我嗎?上次在這裡……我也陪您喝過酒,就坐在您身邊……”音調甜軟如水,絲絲顫顫,“還有您弟弟生日,我也陪著您,您那時問我……問……還有以前……”
鐘意眼前一黑。
她猛然咬了下舌尖,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死死抓著周聿白的手,拱進了他懷裡。
溫熱潮濕的呼吸挨著他的頸,她細細嫋嫋地喘著氣。
氣息灑在皮膚,她熱騰騰的鼻尖蹭磨著他。
很輕很顫的癢。
服務生過來,想把鐘意扶開。
被周聿白一個冷戾眼風掃開。
他沉聲回她:“鐘小姐記憶不錯。”
“我一直對您念念不忘。”她小聲嘟囔完這句。
陷入了黑暗之中。
人已經栽倒在了周聿白懷裡。
周聿白摟住她的肩膀。
趙晟簡直看了場美人戲。
這姑娘——
真有能耐啊。
周聿白眸光陰幽,平和問人:“你,給她喝了什麼?”
“能喝什麼,就幾杯白酒,給她醉的。”魏總神色有些不好,嘴裡解釋著。
過去拽鐘意。
“你們幾個還不過來扶著鐘小姐。”
大家有目共睹,鐘意是他帶來的,該由他帶走,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鐘意細白的手還緊緊抓著周聿白。
分不開。
她手腕勒著條細細的項鏈,跟周聿白襯衫的六星芒袖扣死死纏在一起。
周聿白眉頭緊皺。
直接把人抱走了。
*
第二天。
鐘意是在酒店床上醒過來的。
睡了個很長的覺。
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她衣服沒換,還是那身裙子。
身體也沒有任何異樣。
隻有手心攥著枚銀色六星芒袖扣。
和她的項鏈纏繞成一體。
鐘意捏緊了手裡的東西。
讓它硌進自己的皮膚,骨骼,感受它存在的痛意。
手機裡好多電話消息,都在問她在哪兒。
今天還有她的戲。
大家都在找她。
鐘意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匆匆趕回了劇組。
最後一場戲是雨中戲。
她對男主愛而不得,所希望得到的一切都落空,最後撞見男女互定終身傾述愛意,失魂落魄走開。
濃鬱的夜色裡,傾盆大雨。
她撐著把傘,走在空無一人的昏暗街巷。
白皙精致的臉龐散發著柔玉般的光。
她裙擺搖曳,麵無表情,而後慢慢眼眶微紅,眼睫一眨,淚珠潸然而下。
滑入無邊雨幕。
衣裳黏重濕冷,雨珠撲麵,前路艱難。
她下巴微抬,目光冷酷,睥睨前行。
最後一段路。
鐘意帶恨扔掉傘,冒雨前行。
身姿如燕,孤絕筆直。
她衝著鏡頭冷笑。
笑裡藏刀,笑裡含淚。
鐘意,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