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槿還以為自己這一聲把他給震住了。

她趕緊扯著成嘉言的衣袖把他的手拉了下來，這次他沒用力，終於讓聞槿夠到了米白色的發圈。

“今天抱歉，”聞槿拿發圈時指尖與他的掌心一觸即離，將發圈勾到手上以後立刻往手腕上環，“有機會請你吃頓飯，現在我要走了，再見。”

她一口氣說完一串話，轉頭溜得飛快，像是擔心待久了會被成嘉言留住。

水澤廳的門猛地關上。

成嘉言站在原地半晌，低頭看向掌心。發圈已經不在手上，但他回憶起聞槿的黑發，下意識地做了個收攏的動作。

吃飯嗎？

內心的天平有些傾斜。

作為樣貌行為幾乎完全相同的雙胞胎，他們經常會被錯認，成嘉言以往並不在意。

大多數時候，他們的榮辱共享，未來也會共同掌管成家。彆人是否認清誰是誰，對雙子來說都無所謂。

但這次……

反正聞槿沒專門喊誰的名字，成懷瑾也不知道，那他去應該也沒關係吧。

*

“嗯？你不會跳華爾茲？”

錢盈睜大眼：“你…你怎麼不早點說啊？”

倒不是錢盈覺得她不會跳舞不正常。

隻是距離新生晚會開始就隻有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聞槿現在開始學，大概也隻能學會最簡單的舞步。

江澈還在睡覺，聞槿壓著聲音：“我根本不知道有新生舞會這種事啊！”

她原本以為這種近乎每周一次的活動頻率已經算很高了，結果還有……貴族學院的學生難道都不用讀書嗎？

“要不就辛苦一點，每天下課以後找老師來教你？”錢盈又把自己的話給否決了，“不行，你不是S.P的人，不能讓校外的人隨意出入教學區。”

聞槿把頭埋在臂彎裡：“能不能到時候給我掛一個牌子寫[我不會跳舞彆找我]？”

錢盈默默道：“按照現在的狀況，故意找你的人說不定還會增多呢。”

聞槿乾脆不說話了，把頭埋進臂彎裡充當鴕鳥。

兩人的動靜引起了江澈的注意。

少年坐起身，他摘掉了一邊耳機——今天是藍牙的，翡翠色的眼眸中還帶著淺淺的睡意。

他歪頭：“跳什麼？”

聞槿埋頭：“新生舞會，華爾茲。”

江澈：“啊，我可以教你。”

話音落下，鴕鳥聞槿把腦袋從臂彎裡拔出來，看向同桌。

江澈側過身，往座椅椅背上斜靠。

他的袖口整齊地往上折了兩折，可以看見搭在椅背上的手背上分明的線條，腕骨的弧度，以及過分白皙的肌膚。

聞槿：“你……”

畢竟江澈天天都晚上沒睡覺的樣子，聞槿原本還覺得他大概沒什麼時間，不想這麼麻煩。

但江澈就已經在手機上輸入了一行信息，順便給聞槿做出了決定：“放學後六點，北活動中心二樓練舞室205。”

錢盈：“？練舞室可以隨便用嗎？”

江澈掀了掀眼簾：“剛申請的。”

錢盈：“我前幾天申請了根本沒通過！”

江澈晃了下手機，不明顯地炫耀：“過了。”

可惡的上等階級！

不過江澈總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教人華爾茲這樣充滿了生命力的舞蹈，能行嗎？

錢盈看了眼聞槿：“算了，死馬當活馬醫。”

聞槿小聲：“我應該不會那麼菜啦……”

上課時間到，錢盈回了座位。

聞槿偷偷側目看江澈，少年困倦地打著哈欠，沒發現她的注視。

好感度在18的位置，大概是這幾天堅持不懈的投喂起了作用，所以他才主動提出幫忙的吧。

聞槿有點感動——

他們江家這對兄弟，人其實都怪好的。

一下課江澈就沒了影子，聞槿吃了點晚飯才出發。

練舞室在學生活動中心的二層，錢盈晚上有事。況且她本來就會華爾茲不用專門練習，於是聞槿孤身前去。

北活動中心主要供給樂器舞蹈方麵的社團使用，最近克裡斯托學院的幾個社團都出門在外比賽，因此整個活動中心顯得有些冷清。

她穿過一層歐式風格的長廊，每一間房間內都陳列著價格不菲的樂器。

在路過某間教室時，聞槿聽見有人在彈鋼琴。

鋼琴是樂器之王，寬廣的音域讓它能夠在演奏者手下流淌出絕妙的樂章，讓聽者不由自主地為其駐足。

聞槿在門口駐足，往內投去一瞥。

一個少年坐在鋼琴前，模糊一瞥，可見他的外貌優越，克裡斯托的製服被穿出了燕尾服般的優雅。

聞槿看見了他身邊同樣也有一個粉紅色的好感度條，初始的好感度是5，看來是個好脾氣的人。

她沒有打擾。

演奏樂器時，往往要投入大量的感情。

這位優雅的演奏者顯然也是如此，流暢的樂符從他的指間流淌而出，原本恰到好處的起落，隻是漸漸的、悠揚樂曲中不知為何交織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壓迫感。

似是山雨欲來。

聞槿原本無意打擾，她正要離開，但對方落下最後一個尾音，抬眸恰巧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詢問似地投來的一瞥。

這是一雙澄澈的眼眸。

冰藍色的，像是未被汙染的湖海，溫柔包容，讓人下意識地忽視了他混血兒的優越樣貌，一眼便沉溺眼中。

聞槿搜刮著自己近乎淡忘的、關於鋼琴的記憶，但無奈完全沒有印象，隻能乾巴巴地讚揚道：“很好聽。”

那雙冰藍色的溫柔眼隻是彎了彎，他靜默了半晌，似乎想說什麼，聞槿說：“但你好像有點……壓抑。”

對方大概沒想到聞槿會這麼說，他稍稍整理了製服，正想站起來走向她，聞槿看了眼時間——六點了。

她麻煩江澈，還要讓人家等自己。

聞槿扭頭跑走前不忘記說一句：“抱歉，可能是我聽錯了，請不用在意。”

好久沒碰過鋼琴了，也不知道剛才哪裡來的勇氣給人家指導，怪沒禮貌的。

105練舞室內，江澈已經等了一會兒。

他看著聞槿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稍稍一用力從靠著的牆上撐起身。

聞槿問：“我要從哪裡學起來呢？”

江澈：“手給我。”

聞槿看著伸到麵前的手，她猶豫了幾秒，伸手搭了上去。

“放鬆，”江澈的聲音涼涼的，莫名還挺讓人安心，“感受我的牽引，這不會太難。”

他握住她的手。

選曲是《第二圓舞曲》，優雅沉靜的旋律讓人沉醉，聞槿垂著眼簾，江澈則是注視她。

練舞室的燈光在旋轉之間晃動閃爍，聞槿被牽引著邁動步伐，每一步都帶著蓬勃的生命力。

聞槿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這樣的肢體接觸，但很快就放寬了心——畢竟江澈還要小一歲，把他當做弟弟來看，就少了很多尷尬感。

她在江澈手中成功跳了四個八拍，再抬眸眼睛亮亮的，看向江澈時仿佛綴著星星。

江澈忽然被燙了一下。

他自己的腳步錯了一拍，聞槿的腳踩了上去，她正要鬆手道歉，江澈忽地攥緊了她的手，把她拉回了樂曲中。

少年帶著她跳完了這一個片段。

在樂曲結束之前，江澈鬆開了手。

他斂去眸中異樣情緒，暖色的燈光又正好遮掩了耳尖的端倪。

“練到這裡就行了。”

從那天開始，聞槿每天放學都會去練一到兩個小時。

有時候是江澈帶，有時候是自己舉著手跳，雖然做不到和人家專門學習過的一樣優雅完美，但也基本沒有太大的錯處。

江澈是典型的實戰派，他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學不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