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許久的郭嘉感慨著他們二人相視莫逆之情,一生可得此友,夫複何求。
郭嘉決定去找蕭佚說個清楚,在他病徹底痊愈之前。
這些時日的修養讓郭嘉的身體逐漸恢複,雖然還比不上之前能跑能跳時的健康,但至少下榻走動是沒什麼問題的。年幼的蕭平就沒這麼快的恢複力,下了榻兩條細瘦的雙腿就顫顫巍巍的抖動著,讓蕭平無力地摔倒在地上,因為蕭平被勒令痊愈之前不能下地,如今隻能打開窗戶眼巴巴地望著外麵的小橋流水。
為了方便照顧兩個病人,這些時日蕭佚也沒怎麼離開過謁舍,去過最遠的還是街那頭的醫館給他們二人買藥。現在蕭佚正坐於謁舍一樓擺放出來的草席之上,矮小的桌幾置於膝前上麵放置的是純淨的熱水,手中的竹簡來自這家謁舍。
“清長讀什麼這麼認真。”郭嘉喚來謁舍的跑堂給自己準備一個乾淨的杯子,他也不在意蕭佚的冷臉湊過去覷了一眼對方手中的竹簡,“《佛祖統紀》?”
表情震驚的郭嘉止不住的上下打量著蕭佚,“你不是學得道家那一派,怎麼還看佛經?”
“世間萬般諸法皆為證道,佛道亦有共通之處,吾觀佛經是為求一瞬感悟。”蕭佚放下手中的竹簡認真說著,“而且下邳郡中佛經數目頗多道經不見幾卷,吾實在好奇這是何原因。”
話音剛落,蕭佚似有所感的抬起頭,目光炯炯的望向謁舍大門外的街道。
街道上原先熱鬨的攤販不知何時收起了自己的家當,粗布包裹著那些東西被拖進了街坊之間昏暗的狹窄巷子中,蓬頭垢麵討生活的乞丐被提前驅趕進黑暗不見光的角落,隻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遊行隊伍。謁舍一樓中有同樣好奇的人扒著窗戶探頭去望,被跑堂一把拉了進來小聲警告著。
“不要這麼探頭!叫笮禪師見著,一個不敬神佛的罪名下來,少說要挨上二十大板!!”跑堂色厲內荏地勸誡著自己拉回來的人,同時也是在告誡謁舍裡其他從彆郡而來的過路人,“還有下邳郡郡內隻能誦讀佛經,若是有信道的還是早些離開下邳,笮禪師最是容不得道教的道士。”
顯然剛才跑堂的聽見了郭嘉所說,苦口婆心的勸著他們離開,不要給自己給謁舍帶來麻煩。
郭嘉又看向蕭佚,見人不為所動的注視著街上,他索性換了個位置坐到蕭佚身邊,這個方位更方便他注意街邊動靜。
隻見街上蕭蕭瑟瑟,卻聽聞梵音嫋嫋,芬芳馥鬱的燃香味道令坐在謁舍裡的人心曠神怡,他們不由得感歎這位笮禪師手筆之大,能在這種時刻焚燃大量熏香隻為了自己信仰的佛,不少人因此讚歎他這份虔誠。
蕭佚沒有絲毫反應。
恰逢此時街上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低聲吟唱的佛經聲帶著一種奇特的韻感入耳,落在眾人的耳中倒是有音律之美,不少人都閉上眼細細感受這段佛經的誦讀。腳步聲越來越近,佛經聲也越來越響,當第一排的僧人整齊路過謁舍時,在場之人都被遊行隊伍震驚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穿行在街道上,前後都是虔誠信佛的僧人,他們步伐統一聲音一致的念誦著佛經,被這些僧人夾在中間的是穿著更加威嚴的大和尚以及他身後用金銅打造而成金身佛像。佛像上炫目的金光閃花了人眼,端嚴莊重的佛像曆經多位名匠,不僅身體細節處都做得逼真就連佛像那慈悲的神情也栩栩如生。
這種技藝令所有人讚歎不已。
同樣驚歎不已的郭嘉聽見了耳邊傳來的一聲輕不可聞的冷笑聲。
待遊行隊伍過去,經書誦讀的聲音逐漸聽不見,謁舍內爆發出熱烈的討論聲。跑堂的和謁舍老板都快被層出不窮的問題問暈,兩個人分身乏術回答不了所有人的問題,故而有不少人扭頭和身邊的同伴或者隻是鄰座的客人交談剛才看見的那一盛況。
郭嘉也不例外。
不過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麼在所有人都為那技藝驚歎時,蕭佚卻發出了冷笑聲,“清長剛才所言不厭棄佛教,又為何見那佛像是這般態度?”
“奉孝應知此佛像金身是用金銅所造,以剛才佛像大小,奉孝覺得下邳國國相俸祿應該存多久才可攢夠錢財。”蕭佚吹散杯中漂浮的熱氣,熱水入喉身心俱暖,“剛才跑堂所言郭嘉也聽到了,這下邳中百姓都害怕這位禪師,平日想必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我歎的是這表麵吃齋念佛背地手段陰狠之人。”
聽懂意思的郭嘉越過這個話題,“說起來時間也沒到浴佛節,這禪師怎麼就開始迎佛了?”
旁邊有知情者好心解答,“唉,還不是因為笮禪師在城內新修了一座佛廟,這是在迎佛入廟呢!今天佛廟解簽免費,廟外也有筵席,來往賓客都可以入廟吃齋飯,分文不取。”
這種新鮮事情引起了郭嘉的興趣,當即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他扭頭就邀請看起來沒再生氣的蕭佚,“清長可願意與嘉一同入廟一看。”
“好啊。”蕭佚眼簾微垂,看不清他眸中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