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卻代替他跨越千山萬水,來到了這榮耀繁華地。
見雲映不語,泠春還以為是方才徐氏的話影響了她,便道:“姑娘,夫人她……”
雲映思緒回籠,終於輕聲說了句:“沒關係。”
她其實壓根沒去想徐氏的話,不過幾句不好聽的敲打,不痛不癢,沒什麼好介懷的。這種富貴人家,似乎慣愛這種曲折迂回的方式。
園內崢嶸一如往常,她正要收回目光時,卻忽而瞥見東南角門內,聲勢不小的進來三四個人。
為首之人身披玄黑鶴氅,麵容冷峻,神色淡漠,繡著金線的黑靴不輕不重的踩在梨木地板上,闊步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沾著寒露的梅花枝掃過他的肩頭,那張俊美的臉龐詭異的同記憶中逐漸重合。
雲映頓在原地。
晨風掠過她的鬢發,她定定的望著男人那張稱得上熟悉的臉龐,在那一瞬間,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跳停滯。
她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不知現實與夢境。
幾句說話聲在雲映耳中變的模糊,她足下好像灌了千斤,動彈不得。
泠春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紹道:“姑娘,那是赫家的大公子,今日應當是得空才過來。”
雲映絲毫沒把泠春的話聽進去,男人離她越來越近,雲映仍站在原地,沒有絲毫要讓路的意思。
泠春見勢不對,又道:“小姐,您同赫公子認識嗎?”
想也知道這不可能。
相較於世襲承爵,虛名居多的國公府,赫家才是真正的名門勳貴。當年幼主登基,是赫崢的父親赫延總攬朝政,扶持少帝穩固局麵,至今仍大權在握。
赫崢作為赫家最出眾的嫡子,自然不必多說,他是上京最年輕的中郎將,年輕一代的勳貴圈裡,幾乎以赫崢馬首是瞻。
但他本人行事孤僻傲慢,甚少同人結交,更遑論是個姑娘了。
雲映也沒有回答她。
那雙清淩淩的眸子仍注視著闊步而來的赫崢,直到男人行至她麵前,高大的身形帶著壓迫感,而雲映隻到他的胸口,她需要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泠春心頭一緊,對這位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畏懼,她朝赫崢服了服身子,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到了一旁。
而雲映就這樣堵在他麵前,仰頭看他。
這情形多少有幾分怪異,赫崢身後的兩人都不由看向了這個纖細漂亮的少女。
唯有赫崢,未曾低頭看她一眼。
他腳步不停,隻是行至她身側時稍錯了下身子,輕易就越過了她。
也正是此時,雲映伸手,於眾目睽睽下拉住了男人的墨色的衣袖。
四周寂靜下來,赫崢停住腳步,終於垂眸看向了她。
雲映生了一雙含情目,認真的望著誰時,總能平添幾分曖昧。
赫崢身後的兩人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一來是因為少女漂亮絕倫的臉,二來則是她敢直接攔住赫崢的膽量。這情形有幾分怪異,但赫崢沒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妄自出聲。
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漆黑的眸子裡帶著薄涼,他掃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那隻細白的手,沒有出聲,但那雙帶著詢問且漠然的眼睛,明晃晃的寫著你最好有事。
雲映沒有立即回答,她隻是靜靜的望著他。雙眸瀲灩,泛著水光,極為認真。
這樣的目光其實很好辨認,赫崢並不陌生。
他目露不耐,正欲抽手離開時,雲映輕聲開口,問他:“……小玉哥哥,是你嗎?”
……
隻要稍對他了解些,就知道赫崢表字的確為祈玉,喜歡他的人很多,但是敢這樣親昵的稱呼他的,雲映還是頭一個。
甚至赫崢之前還並未見過她。
話音落下,男人臉色看不出什麼變化,他上下掃了眼雲映,大抵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礙著寧國公的麵子才沒有把話講的難聽,隻冷聲說了一句:“雲姑娘,我想我們並不認識。”
不是他。
雲映抿了下唇,目露失望。
他的聲音並不像他,她記憶裡的那個人也不會這樣冷漠傲慢。
雲映又仔細看了一眼他,眼前之人的確跟他有一張相似的臉龐,但也僅此而已。
細看其實有很大不同,麵前這個人氣質淩厲一些,唇也更薄些,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溫和。
雲映稍後退半步,徹底看清了麵前的人。
他好像身量更高,肩膀也要更寬闊一些,腰間一條黑色革帶掐出勁瘦的腰,長腿踩著黑靴,極具壓迫感,雲映個頭在女郎中已不算低,但也隻能到他的胸口。
他的聲音也要更冷冽,雲映不太喜歡。
她眸中的失望之色越發明顯。
但這種失望,落在赫崢眼裡,又儼然成了另外一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