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臨街的一家私人小酒吧。
酒吧老板是李傑毅姐姐,這裡是他們常來消遣娛樂的地方。
宋一帆踏著高腳凳,和其他幾個人邊喝酒邊劃拳。桌子有點小,拚了幾張,上麵散亂倒著果汁和香檳、啤酒。
小酒吧裡沒太多客人,類似於清吧的感覺,有桌遊,舞池裡的小圓台上,有一兩個人在彈吉他,唱慢歌。
謝辭靠在沙發上坐著,剛剛碰了酒,有點上頭。他隨手拿了煙盒。腿架到茶幾上,抽出一支煙,無比嫻熟地咬在唇間。
火苗舔上香煙,一點點明明滅滅的紅星亮起。
李傑毅上完廁所回來,順勢在他身邊坐下,“煙癮挺大啊,不跟他們去玩,在這抽悶煙呢兄弟。”
“玩什麼?”謝辭懶洋洋地,把掌心裡的打火機隨手一拋。
打火機在空中轉悠兩圈,沒落回他手裡,咕嚕咕嚕滾到沙發一邊去。
“你爸....”李傑毅剛問兩個字就止住了,抬眼。陳晶倚在謝辭旁邊落座。
“你們聊什麼呢?”
她撥開落在胸前的頭發,傾身在小茶幾上找了一個小金橘。擠著身邊的人,網襪兜住雪白的大腿,紅色高跟鞋。
“這不剛說兩句您就來了麼。”李傑毅開始低頭玩手機,指尖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亂飛。
陳晶倚仔細剝好橘子的外皮,掰下一瓣果肉,喂到謝辭嘴邊,“喏。”
她眼神有點媚,眼尾向上勾著,紅唇鮮豔欲滴。
謝辭偏頭,打了個哈欠。
“吃嘛。”她撅撅嘴像是撒嬌。
謝辭低頭玩著打火機,沒聽到一般。
陳晶倚笑笑,若無其事地放進自己口中,對著李傑毅搭話:“阿毅,聽彆人說你又跟你女朋友分了?”
“彆老喊我阿姨行不行。”
李傑毅有個外號叫阿姨,都是一群狐朋狗友阿毅阿毅地喊,最後故意升調喊出來的。反正他不喜歡誰喊他阿毅,也不喜歡阿姨這個外號。
“又分了?”這回謝辭挑眉,有些幸災樂禍地抬眼看他。
李傑毅和新歡在手機上聊地火熱,他隨口回了一句:“什麼叫又分了,這手上正聊著呢,哪像你。”
他隨口打趣,順帶諷了謝辭一把。
陳晶倚在旁邊笑,小腿輕輕上抬,蹭了蹭謝辭的腿,小聲問:“你呢?”
“我什麼。”
“現在有女朋友嗎?”她明知故問。
“沒啊。”
酒吧裡冷氣很足,陳晶倚貼地緊了些。吐氣幽蘭,附在謝辭耳邊:“我也沒有。”
謝辭腿交疊在一起,看上去挺安靜的。他指尖夾著燃到一半的煙,淡聲說:“那你找唄。”
“和你分手以後,我就沒喜歡的了。”
她遲疑著,這話半真半假,帶點挑逗和試探,“怎麼辦?”
可惜當事人並不能理會這其中的小心思。
謝辭微推開她,往旁邊移了一點:“我有喜歡的。”
李傑毅並沒注意到他們這兒的動靜,他翻了翻手機,找出來一個女生的圖片,遞到謝辭麵前。
“嘿嘿兄弟,看一看,長得怎麼樣?”
照片裡的女生很清純,長發,一張白淨的娃娃臉,帶著黑色的美瞳。
“什麼意思。”過了兩分鐘,謝辭問。
“你覺得像不像誰?”
“滾。”謝辭揮開眼前的手。
李傑毅不懷好意地笑,“這高一的學妹,我朋友妹妹,我有聯係方式呢。”
“然後?”謝辭掃了他一眼。
李傑毅壞笑一聲,“正主咱沒本事追上。”
旁邊幾個人玩累了,紛紛來這邊休息。
宋一帆灌了一大口冰的礦泉水,搶過李傑毅手機,嘴裡喊著:“偷偷分享美女照片呢?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他拿到手裡,眯著眼,仔細瞧了一會。
越看宋一帆眉頭皺的越緊。
他轉過頭,頓了頓,猶豫地說:“這女的,怎麼和我們班那個轉學來的那女生,長這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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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呦從昨天半夜開始發燒,一直到淩晨三點,吃了點退燒藥才有些好轉。
她躺在床上,沒什麼力氣,頭腦昏沉,快到天亮才睡去。
舍友走的時候弄醒了她。許呦摸出手機給老師發了個短信,請假半天。
又渾渾噩噩睡了一會,許呦爬下床,去浴室洗了臉,換好校服。
臨走前,她瞄了瞄鏡子裡的自己。
巴掌大的臉沾著水,沒有一絲血色。瞳仁烏黑,唇色極淡。
病怏怏地。
高二年級辦公室。
許慧如正在批作業,旁邊冷不丁站了個人,她視線往旁邊一看。
許呦用袖子捂著嘴,低低咳嗽兩聲,喊了一句:“老師。”
“哎喲,你不是病著呢嗎,跑這來乾什麼。”許慧如停筆,把許呦拉到身前。
“怎麼了,要緊嗎?”
許呦搖頭,對她說:“老師我燒已經退了,下午可以上課。”
許慧如內心稱讚這孩子聽話,簡直乖巧到讓人心疼。她拍拍許呦肩膀,“來辦公室找我有什麼事嗎?”
許呦低著頭,沉默了一會,才小聲說:“老師,我想換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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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是要放假的日子,學生們心情都很好。
教室裡打打鬨鬨,嬉笑聲不絕於耳。
鄭曉琳幫許呦搬書,看她靜靜收拾東西,“大神,你真要去我那坐啊?”
許呦點點頭。
“真是太棒了,以後又能問你問題了。”鄭曉琳心滿意足,臉上綻開一朵花似地笑容。
她坐在二組第一排。
那是一個沒人想去的地方,一共兩個位置,都在老師眼皮子底下。
這次月考成績出來後,鄭曉琳發揮地出奇好,更加激勵了她奮發學習的鬥誌。於是她主動要求一個人坐第一排。那個位置無疑是班上人最討厭的地方,上課除了聽講啥也不能乾,所以鄭曉琳就隻能一個人坐了。
許呦蹲下身子,把抽屜的筆記本一樣樣拿出來。
她的書已經搬到新座位上,在收拾最後一點零碎物品。
沒多久,頭頂上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乾什麼?”
謝辭剛剛打完籃球回來,手裡還握著一瓶礦泉水。
跟在他後麵的宋一帆探出頭,有些詫異道:“喲喂,小許同學你這是要換座位啊?”
這時候東西都收拾地差不多了。
許呦把一堆零零散散的小東西抱在懷裡,挎上書包。
她低頭,躲避他們的打量,“不好意思了,我眼睛有點近視,要去前麵坐。”
理由很敷衍,擺明了不想坐這裡而已。
謝辭半隻手插兜,腳橫跨過道上架著,動也不動。麵無表情攔住她的去路。
他雖然靜靜地不說一句話,周遭的空氣卻要凝固住了似的,連宋一帆都不敢再嬉皮笑臉。
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許呦沉默了一會。
她從小到大都乖乖地,沒惹過彆人生氣。這次公然這樣換位置的行為,讓謝辭或多或少有些難堪。許呦內心知道她的行為不對,也有點愧疚。
可是她也不能繼續坐在這裡和他當同桌。比起和同學處好關係更重要的,是學習成績。
也是父母一直重視的。她並不能任性。
周圍都是嘈雜的說話聲,許呦蒼白著臉,安安靜靜站在那。
外麵的陽光從玻璃窗裡投進教室。打在身側,顯得她柔軟又脆弱。
兩個人無聲對峙。
宋一帆望著那抹纖細的身影,忍不住撞了撞謝辭,想讓他差不多得了。
隻是他心裡總有種直覺,看兄弟這幅樣子,也說不清楚。反正可能以後,就這麼認栽在這個女生身上了也說不準。
謝辭依舊毫無反應,就盯著麵前的人看。
許呦騰出一隻手,慢吞吞地伸進外套口袋,摸索出一個東西。
一顆旺仔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