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就有巡監來敲鑼,木蘭早就睜開了眼睛,但一直等到聽到動靜才和眾人一道起身。
行軍的休息一般是將兵器枕在頭下合衣而眠,一是天寒解衣入睡容易受凍,二是遇到夜襲能很快整肅起來,木蘭冷得手腳發寒,自己蹦跳了一陣,收拾了被褥等物,喝了點水就算洗漱了。
朝食是兩塊餅子,木蘭吃了一塊又把另一塊咬了一口,喝空水囊,感覺肚子裡發沉,這才把餘下的餅子珍惜地揣進懷裡。
萬人的騎兵隊伍隻花費了一點點時間就重新開始行軍,盔甲上甚至還有晨霧染上的露水,木蘭騎在馬上調整了一下坐勢,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騎在了將軍的後側,一抬頭就能看到將軍的背影。
那是個清瘦的,高大的背影。
木蘭晃晃悠悠地想著事,不自覺地盯著衛青背影看,從蒙蒙的清晨一直看到天色微暗,到了晚食時分。
經曆了又一日的顛簸,眾人都疲乏得厲害,木蘭才去領了飯食回來,就發覺大帳裡氣氛冷肅,不時有傳令兵出入,氣氛和平日截然不同,也不必她多思考,衛青便對一名老將囑咐道:“孫校尉領一千二百騎自右策應,記住,千萬不能亂了陣勢。”
孫校尉肅容應下。
木蘭立刻明白,是遇敵了。
如今兵出上穀,馬踏荒原,本就是隨時都會遇到匈奴人的時候,區彆隻在於雙方兵力大小,似乎上天也有意叫衛青這初次對上匈奴人的年輕將領練練手,三撥斥候報來的情況都差不多,對麵是一支小股匈奴騎兵,約五百騎左右,剛剛洗劫了一個村莊,馬後還捆著不少年輕婦人。
匈奴人聚族而居,往往一個部落百二十騎就能組織起來南下劫掠一番,並且不必太過辛勞就能滿載而歸,手無寸鐵的漢家百姓遇到騎馬砍殺的匈奴騎兵,便成了煉獄一景,男人砍下頭顱論戰功,女人拉走做奴隸,有時孩童還會成為他們口中的血食。
作惡得不到懲戒,隻會愈演愈烈。
衛青知道自己的兵力雖多,但不夠精銳,倘若指揮不當,被戰鬥經驗豐富的五百匈奴騎衝散陣營乃至全甲而退都不稀奇,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不慌亂,冷靜地下達一個個軍令,最後命人取來戰甲披掛上身。
將軍往往不會衝陣在前,衛青也不準備做前鋒去砍殺,但他要乘坐戰車於中軍指揮。
木蘭不會穿甲,她認真地看著兩名親兵麻利地將一整套鎧甲穿戴在衛青的身上,把每一個步驟都看在眼裡,鎧甲並不算厚重,重甲難行,重騎兵往往隻能衝陣,真正廝殺起來還是輕騎兵能建功,將軍著甲也不是為了防止劈砍,而是擋箭矢的。
真正的戰場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正麵的刀兵,而是不知何時就瞄準上來的冷箭,木蘭能入正軍做騎兵,也是因她在箭術上有一些天賦,加上年紀小骨骼輕,是輕騎兵的好苗子。
戰前準備是極快的,木蘭沒有跟過彆的將軍,並不知道快慢之分,她從軍時日太短,草草訓練過一些軍令就被分配入營,平靜的軍營生活持續了不到半月,就懵懵懂懂地踏上了行軍的路程。
兵馬齊備,路線劃清,先鋒入陣,戰鬥就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木蘭騎在一匹馬上,身後是高大的戰車,她感到有一點緊張,手裡的弓箭握得很緊,死死地盯著前沿戰場。
她的眼神極好,織布久了的人眼睛會越來越不中用,但她也許是因為年紀還小,不僅看得很遠,箭也很準,手中弓弦勒緊,慢慢瞄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