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治軍是無紀律的,沒有任何的約束,士卒都過得十分散漫隨意,可一旦到了戰時,人人都願意跟著李廣效死力……嗯,有些像是春秋時蓄養門客遊俠,平時好吃好喝,遇事為君效勞。
古法帶兵了屬於是。
衛青一條條規矩立下,對此不滿的也大多是跟過李廣的兵,沒經曆過,不適應,但時日久了,看著整肅的軍伍,不少人還是默默服氣的,就像先前遇到那五百匈奴兵時,換成李廣的部隊,是沒有那麼快反應過來的。
匈奴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他們實際上叫蘢城為龍城,但文字是大漢的,大漢自己有一個龍城,就稱匈奴人的龍城為蘢城。
全軍向著蘢城進發,衛青時不時調整著行軍方向,在草原上,最好的方向標就是太陽和星辰的方位,最困難的不是尋找方向,而是常常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衛青給自己手裡草繪的輿圖不停地添加參照物,一直到前方的探子欣喜來報,方向完全正確無誤,正前方四十裡,就是匈奴蘢城!
蘢城隻有在集會的時候才會彙聚匈奴各部兵力,而且集會時間也不會太長,草原荒蕪,時間久了牛羊吃完,大軍就無法在草原上獲取食物,如今匈奴人在李廣那兒打埋伏,幾撥探子前後去探查,得到的結果相差無幾。
匈奴人在蘢城隻有不到三千的守軍!
這也挺正常的,高祖陵寢重要,也就那幾千守陵衛,帝王泰山封禪何等威嚴,平日裡沒人去,誰還守著泰山過日子。
行軍至此已經到了傍晚,衛青命人分發餐飯,把帶來的牛羊殺了近半,每個人都分到了許多肉食,吃完又停歇了兩個時辰,此時已經夜深,漢軍分出兩翼數千人左右包抄,中軍攻城。
衛青甚至都沒穿戴厚重的甲胄,親兵們則是都把自己包裹齊整,鄧意還瞪了一眼木蘭,有些得意,戰場上他們這些親兵可是能為將軍擋刀赴死的,你這矮瘦瘦的鄉下小子,跳起來都擋不了幾下!
木蘭把弓箭橫在馬前方便隨時取用,除了弓箭,她有兩把兵刃,一把是她爹歸鄉時私藏下來的匈奴繳獲,半臂的短刀,應該是匈奴將領的佩飾,還有一把是軍中發下來的長刀,她把長刀從馬上取下,短刀藏在懷裡,一言不發策馬跟在衛青身後。
衛青沒有上戰車,他騎馬停在原地觀察戰局,直到城門大開,也沒衝出什麼像樣的大軍,可以確定沒有埋伏,這才眉頭舒展,自腰間拔出長劍,劍指城門,高聲喝道:“衝陣,與我殺敵!”
然後一騎當先衝了出去。
親兵的反應也快,不多時二十多匹馬緊隨其後,木蘭一手勒著韁繩,一手緊握長刀,衝進城門之後,四處都是砍殺之聲,有漢軍的,也有匈奴人的吱哇亂叫,木蘭謹記自己是親兵,是護衛將軍的親兵,幾次下刀的機會都放過了。
衛青是第一次如此深入戰場,夜色下,火光照耀,他幾乎能看清地上每一個被殺死的匈奴人和漢卒的麵目,他揮劍砍殺幾次之後才發現,雖然他的劍做工精良,可在馬上就顯得太短,根本不適宜作戰。
沒等換兵刃,被半夜襲殺鬨懵了的匈奴人也漸漸開始組織起來,先是零星的箭矢,隨後是成規模的箭雨自高處下落。
沒穿厚甲的紕漏由此顯現,親兵們連忙持盾上前護衛,但也正因為這樣,衛青想親手斬幾個人頭的想法還是破滅了。
他歎了一口氣,專心指揮起戰局來,事實上兵刃相接之後,戰局的指揮往往是不如人意的,人和人之間隻剩下了殺戮,高呼了幾聲都沒人應,衛青忽然看到身側的木蘭,她一手握長刀,一手按韁繩,眼睛銳利得要命,每一個視線落處,都是匈奴人的身影。
衛青看著麵前密不透風的厚盾,看了看木蘭緊握兵刃的手,忽然道:“木蘭,你去吧,替我殺敵。”
木蘭的眼睛一下子明亮如刀。
大聲應了一句,隨後輕騎躍出盾牆,奔向她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