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莊主雖然常年守在山莊,足不出戶,但並不代表他便遺世獨立不知天下事。
鐘子初拒婚寇君則,除夕夜寇府慘遭滅門,這樁樁件件,溫老莊主確實早已知曉。隻是,年前便動身去了寇家的孫子和孫女,卻至今杳無音訊。
雖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溫老莊主卻覺得,他們隻怕也是凶多吉少。畢竟既然已經無處落腳,這麼些時日,也該返回來了。
春風輕撫,一朵已經頹敗紅梅自枝頭脫落,溫老莊主伸手將落花接在了手心,喚了一聲:“子初,伸手!”
鐘子初滿臉疑惑地伸出手,溫老莊主將那朵落花輕輕地放在了鐘子初掌心,繼續幽幽說道:
“你等不到她了。那孩子年前已經不在了。她能長到這個年紀,本就是上天的格外恩賜了,老朽也不敢有任何奢望。”
溫老莊主的話,如同晴天霹靂。鐘子初五雷轟頂,頓時心如死灰。他心中悔恨不已,為什麼他沒能早一點想辦法離開京城,下江南來找她?為什麼三年都熬過了,就不能再多等他幾天呢?
鐘子初手捧著那朵已經枯萎了的紅梅,止不住的淚落長襟。當年一箭穿心,拔出箭頭的時候痛到極致,鐘子初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這紅梅,是四小姐最喜愛的花啊!可是花枯萎了,來年還會重開,人不再了,隻能空餘一腔遺恨。
“溫老莊主,四小姐生前可還有留下什麼話或者物件?”
溫老莊主搖了搖頭,鐘子初最後的念想也斷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懸壺山莊的。明明自己的病症已經得到了治療,明明他已經完全恢複如初,可他還是覺得自己走不穩路,提不起精神,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仿佛是被抽筋扒骨了一般虛脫到不行。
他來的時候,心中還滿懷著喜悅和期待,恨不得馬兒生出翅膀,一瞬間跨越千裡之行。走的時候,卻是整個人都空了,他的心,在得知四小姐不在了的那一刻,徹底冰了。
“公子,不如我們先休息兩日再回京吧?你這才剛剛恢複,就如此車馬勞頓,恐怕……”
長風看著鐘子初自與溫老莊主告彆之後,就一度萎靡,如同一具行屍一般,問他話他也不回答。長風雖然不知道鐘子初與溫家四小姐到底怎麼回事,他從來不提,長風自然也不敢問。
住在山莊的時候,長風曾私底下與山莊裡的人打聽過四小姐的事情,可問了好幾個,他們都是新一批進入山莊學醫的,平日裡能見到的,隻有少莊主,溫家的親眷他們極少見到,哪裡知道這懸壺山莊還有位不知是哪房的四小姐。
“走吧,儘快離開淮州回京吧!”
鐘子初終於開口說話了。哀莫大於心死,三年一心一意的等待終究成了空。江南已經沒有了他的執念,從此他便不必再在兒女情長上耗費一點兒心思了。
長風拗不過鐘子初,也隻能順著他的心思,快馬加鞭地往扶翠城中趕。
濟世醫館裡,自鐘子初離京休養之後,連寇君則都似乎消停了不少。白日裡,寇君則忙著醫館裡的大小瑣事,儼然成了一名正兒八經的醫館學徒。
寇沐珄曾數次試圖夜探上將軍府,但上將軍府守衛森嚴,他尚未找到突破口。
如果真如妹妹所說,鐘子初便是他們遇到的那個黑衣人,那妹妹的白玉禁步,定是在他的手上,甚至那卷手記都有可能是被他撿走的。他一定要想辦法幫妹妹將她母親的遺物找回來。
前幾日好不容易聽說鐘子初離京去往城效的莊園休養,他便瞅了機會混出扶翠城,去往鐘家的城郊莊園。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卻發現莊上根本沒有鐘子初的影子,他們都被鐘子初放出的煙霧彈迷惑了。
夜深了,寇君則終於等到了三哥回來。鐘子初不知所蹤,寇沐珄一無所獲。
寇君則看著寇沐珄一身寒氣倦倦而歸,很是心疼,三哥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去後院又拿了些炭火回來,正要放進爐膛裡,卻聽見門口有人問她睡了沒,聽聲音,竟是濟伯伯。
寇君則連忙開了門,濟伯伯笑盈盈地進來了。看見風塵仆仆的寇沐珄,他慈愛地說道:
“阿生這一趟辛苦啦!那幾樣草藥可都找到了?”
寇沐珄點點頭道:“都找到了,而且都是剛破土的嫩芽!”
濟館主滿意地點了點頭。當他看到寇君則拿進屋裡的炭火之時,卻皺起了眉頭。
“赬兒,你怎麼儘撿了些不好的炭火回來啊?這種炭火放在屋子裡燒久了容易頭暈啊,嚴重的時候還會中毒!”
兄妹兩聽見濟伯伯的話,同時驚訝地反問道:“什麼?中毒?”
濟館主錯愕了一下,突然笑起來。果然是富貴人家長大的孩子,竟不知這品位不好的炭火燒久了,會生出毒氣,久而久之,還會致人中毒死亡。
“是啊。品位越差的炭火毒煙越大,嚴重的還會致人死亡啊!”
濟館主這一不經意的提醒,令兄妹猛然一驚,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