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君則心中登時緊張起來,她現在隻帶著醫藥箱,除了常用的幾樣處理傷口的醫用品之外,根本身無長物,手無寸鐵,連外出防身用的針匣都未曾帶在身上。
若鐘子初真如傳聞一般,是那名甲京城的廢柴小將軍,寇君則還不怎麼擔心,可他若真是同他交過手的黑衣人,她手上有兵刃之時尚且不敵,如此赤手空拳,她還能有生還的機會?
但鐘子初似乎並無意刁難於她,隻是在很細致地削他手中的梨。梨的皮被他削得薄而均勻,很快,晶瑩剔透的梨肉便完全呈現在了眼前,那梨的外形依舊圓潤光滑,仿佛隻是變了個顏色一般。
鐘子初一手拿著削好的梨,一手仍握著那發著寒光的鋒利的匕首,起身走到了寇君身旁,在離她不過咫尺的地方站定,歪著頭湊近她的臉,用匕首的尖端小心地挑起寇君則的下巴,輕聲說道:
“元小郎中,吃個梨潤潤嗓子吧?”
寇君則渾身一涼,戒備地盯著鐘子初,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鐘子初突然繞到了她的身後,伸出胳膊懷住她的雙肩,將她卡在自己胸前動彈不得,然後從那梨上削上一片來,戳在匕首尖端送到了寇君則唇邊。
他多希望,被他喂梨吃的是他心愛的四小姐,隻可惜,懷裡的這個人,隻是空有一副像極了四小姐的皮囊,卻沒有她溫柔良善的心。
“來,張嘴,爺我來喂你啊?”
寇君則看著送到她嘴邊她最愛的明月梨,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欺辱過。她使勁掙紮,想要掙脫鐘子初的控製,可這看似修長文弱的男子,卻是名符其實的將軍,寇君則被他牢牢地鉗製在懷中,根本動彈不得。
“怎麼,元小郎中不喜歡吃梨嗎?那你喜歡吃什麼?天仙子?洋金花?細辛?雷公藤?要不,我讓人給你燉一碗嘗嘗?”
寇君則雖然並不精於醫術,但鐘子初方才所說地幾種草藥,她卻全都知道,皆是亦藥亦毒之物,用量合適可醫人病痛,可一旦過量,輕則中毒,重則亡命。他果然還是來找她算賬來了。
“鐘二公子若是想要草民性命,隻管拿去便是,何須多言?”
“哎!元小郎中,這你可想錯了!本將軍還沒搞清楚,你到底與我有何仇怨,竟要暗中謀害於我,我怎麼能就這樣草草要了你的性命呢?”
“我隻是因你數次玩弄於我,略施小懲而已。”
“是嗎?呀,那就更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了啊。你這小懲,也算是幫了本將軍一個大忙呀。你入醫館不足一月,雖然在藥物用量的掌握上差了些火候,不過這推拿按摩的手藝倒是精良得很啊,把你弄死了多可惜啊?不如隨我去鐘府,為本將軍做做推拿按摩也好,何須待在醫館之中做個誤人性命的庸醫啊?”
寇君則這一手穴位按摩的本事原本是承自懸壺山莊。
當年她隱姓埋名在山莊修養,溫老莊主手把手教會了她這一手按摩的本事,讓她閒來無事自己多按按。可她想著既然學了,便學到精通,往後還可以為經年操勞的父母進一份孝心。
可誰承想,這竟然會成為鐘子初留她性命的理由?
寇君則冷笑一聲,反問道:
“我若是願意繼續待在醫館做我得庸醫呢?”
“哼!可以啊!那你就繼續做你的庸醫,不過,不會再有高明的師父從旁提點啦!說不定要不了幾天便真的要誤人性命嘍!”
“你……你抓了濟伯伯?”
“非也非也!濟館主每隔兩個月都要去為儒王殿下問診,此時他可是儒王府的座上賓啊!儒王殿下可是一直想讓濟館主一直待在王府為他診治啊!”
寇君則這會子算是全聽明白了,這位跟與很聽他話的傻殿下廝混在一起的廢柴將軍,是鐵了心要將自己弄到他府上去了。
一旦被弄到上將軍府上,那她便成了他的掌中之物,想要如今般來去自由怕是成了奢望了,報她被背叛與追殺的仇是便利了,可她還如何去查寇府慘案的真相?
同她自己的那點冤屈相比,整個寇府八十三條人命,才是她更加無法釋懷的。
可她若是不從,濟伯伯恐怕就真的回不到濟世醫館了。濟伯伯於他兄妹二人有雪中送炭之大恩。這濟世醫館,他經營了二十多年,怎麼能因為她而此毀於一旦?
“是不是我跟你去府上,你們就不會為難濟伯伯?”
鐘子初輕笑著道:“元小郎中這話說得可有點不好聽了啊!怎麼能叫為難呢?濟館主縱徒行凶謀害忠良,如若本將軍執意追究,怕便不是如此為難了吧?”
“忠良?”寇君則嗤笑了一聲,反問了一句,“你也配?”
鐘子初似乎完全沒有在聽寇君說話,他咬了一口梨,讚不絕口:
“嗯,真脆,還甜!元小郎中,你真的不嘗嘗?”
宼君則耳邊儘是他嚼著梨的脆響,她逃不開鐘子初的控製,咬著牙恨恨地說道:“無恥之徒!放開我!”
“你都說了我是無恥之徒,不配忠良,我豈能放開你?”
說著,他揮手甩出了手中的匕首,匕首越過麵前的屏風紮在了倚牆而立的一座暗紅木閣,似乎是觸動了機關,那屏風一分為二同兩邊收攏起來。
屏風的後麵,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跪坐在琴側,輕輕地合上了手中的琴譜,轉過頭來看向了鐘子初與寇君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