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皺眉說:“你打聽的這麼詳細,莫不也是想害我九哥哥?”
安澄忙道:“彆胡說!”
衛玉哈哈一笑:“你看我像壞人嗎?”
飛廉哼道:“壞人的臉上又沒有寫字,彆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
安澄生怕飛廉得罪了衛玉,趕忙拉了他一把。
衛玉卻摸摸自己的臉:“我長得好看麼?嗬,那……你那九哥哥長得什麼樣兒?”
飛廉雖然嘴硬,但跟衛玉說了這幾句,不知不覺心防放鬆,何況她問的也不是什麼要緊問題:“不是我說,我九哥哥生得可好看了!”
“好看?”衛玉的臉色微變,語氣古怪,“……真的嗎?”
安澄在旁邊聽得稀奇,總覺著衛玉的語氣是……宿小九該長的很難看似的。
飛廉小孩心性,便大聲道:“當然啦,不信你問二老爺!長懷縣的有沒有比九哥哥好看的人,二老爺跟武大哥也算是好看的了,卻也比不上!”
安縣丞好脾氣的笑笑:“對,宿九曜年紀雖小,實在生得出色,華容美姿,少年風流……隻……”
“隻什麼?”
“沒、沒什麼。”
安縣丞是想說宿九曜性情極冷,不好相與等等,又不敢當著狸貓跟飛廉的麵這樣說,隻硬生生咽下。
衛玉聽他這幾句稱讚,眼裡掠過一點疑惑,問飛廉道:“先前在明儷掌櫃那裡,是你做的順氣蘿卜湯吧?”
飛廉也徹底迷惑:“怎麼啦,是我……你怎麼知道?問這個又做什麼?”
衛玉咽了口唾液,儘量微笑的自在:“我無意中聽明掌櫃說的。隻覺著你年紀小小,怎麼竟會廚藝?”
飛廉道:“你這個人怎麼總問這些沒要緊的話,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自然是跟我九哥哥學的。”
心頭咯噔了聲。衛玉有瞬間的沉默。
飛廉膝頭的貓爺歪頭看她。
衛玉抿了抿唇,似乎不死心:“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飛廉覺著她是在侮辱自己,雙手抱臂,將頭一扭,氣憤憤地說道:“我撒謊我是小狗,你要是連二老爺的話也不信,那親自去了野狼關看了就知道了!”
安澄欲言又止,隻得陪笑而已。
平地上起了一層薄霧。
風中平白帶了幾分殺意。
衛玉緩步向前,看著被捆縛在柱子上傷痕累累的少年。
但就算她極力看的仔細,卻仍是無法辨認少年的真實容貌。
心底瞬息萬變,她想立刻衝上前去把他臉上的血跡擦乾淨看個明白,但又想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在衛玉記憶中有一個人。
身形挺拔頎長,寬肩細腰,銀甲黑袍,如淵沉星冷,威儀懾人。
當他抬頭,卻是一張足以引發人噩夢的臉。
乍一看,仿佛是戴著駭人的詭異麵具。可細瞧便能發現,那並非什麼麵具,而是雕在臉上的紋,確切地說,那是傳說中的紋麵,又叫做黥麵。
所謂“黥麵”,最初是一種刑罰,又叫“墨刑”。
用刀劃破肌膚,塗上墨汁,等傷口愈合後,墨色不退,就變成了永遠的記號。
後來漸漸地改用了針刺,在臉或身上刺出紋路或者字跡,再塗添顏色。
一旦遇到黥麵的人,便知道那是犯了罪的囚徒。
這種刑罰雖不像是斬首或者淩遲一樣可怕,但也足夠痛苦。
黥麵時候的用針,往往會深刺入骨,在骨頭上留下相應的字跡或圖案。
而據衛玉所知,當今之世,除了犯法違例的罪囚會被處以黥麵刺配之刑罰外,另外在一些異族之中,卻也流行這樣的黥麵刺青。
譬如在西南羈縻州的某些部族,不論男女,都會在麵上或者身上刺以紋路,有的是花草,有的是日月,有的是蟲蛇之紋路,他們叫做“雕青”,那是他們部族傳下來的習俗。
可他的額頭,兩頰,連著鼻端,全是烏青的一片,似乎是奇異的藤蔓花紋,又如同張牙舞爪的小蛟龍,把原本的容貌都遮住了。
第一眼,衛玉被震懾。
後來回想,才想到那竟是饕餮紋。
饕餮是有名的凶獸,貪婪狠惡,這是傳說中的獸麵饕餮紋,是常常見於上古青銅或者玉器上的紋路,神秘而威嚴。
把饕餮紋刺在臉上,隻怕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天底下能如此做的人,隻有宿九一個。
野狼關的校場上,衛玉盯著宿九曜。
她沒法確信,麵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對頭”。
霧色跟暮色中,衛玉徑直走上前,抬手撫向小九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