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拐彎,二老爺屏息靜氣,專心致誌地趕車。
他滿心緊張,竟沒有留意衛玉趁著車速變慢的時候,從車上一躍而下。
她儘量控製,可還是不免,在落地的時候腳一崴。
偏是這一崴腳,因禍得福,一支箭擦著她的臉頰射了過去,臉頰上有些辣辣的疼。
衛玉艱難地站住,高高地把雙手舉起,大聲道:“衛玉在此,各位想要我的命則請自拿去,不必著急!”
趕來的人顯然是聽見了,馬速放慢圍了過來。
有兩道身影從馬背上躍下,都蒙著臉,身形矯健,自帶殺氣。
衛玉笑道:“幾位果然是衝我來的?卻不知我得罪的是哪一位?須得這樣興師動眾不遠千裡。”
有幾聲冷哼,一人道:“你去問閻羅王便是。”
“且慢,”衛玉忙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何人,那就該知道若殺我就等於得罪了紀王府,不管你們是受命於誰,日後太子殿下追究起來,隻怕你們一個也逃不脫。”
那兩人對視了眼,道:“聽說紀王殿下最寵信的小衛學士,貌如好女,雅態風流,卻是個行事不拘一格手腕狠辣的人物,你難道不知自己得罪過多少人。”
衛玉道:“正是因為得罪的人多,所以一時想不到是哪個要我死,各位大發慈悲,何妨告知,讓我死的明白些。”
此刻天色漸漸放亮,她的容貌在晨曦中若隱若現,雙眉如畫,眸若燦星。
又加上言語婉轉,笑意盈盈的,同她答話那人一時語塞。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衛玉心頭一緊,這才發現在現身的兩人之外,還有一人在馬上,她起初竟未發現!
隻聽馬上那人啞聲道:“不必被她巧語花言迷惑,遲則生變,速速殺之。”
前方那人聞言,隻得聽命,正欲上前,卻聽到急促的馬蹄聲。
衛玉耳朵一動,回頭卻見一輛馬車向著自己疾馳而來,正是安澄那輛。
“衛巡檢彆怕,我來了!”二老爺且趕車且大呼。
原來安縣丞一味狂奔,半晌才發現衛玉不見,他竟義無反顧調轉了馬頭。
衛玉暗暗叫苦,她倒是不怕,她在這裡跟殺手周旋,就是要給安澄逃走的時間,另外再想法子。
如今見安澄去而複返,簡直似自投羅網,白費她的苦心。
那三名殺手也沒想到安澄這樣傻,不過他們連野狼關的士兵跟縣衙衙差都敢殺,也不怕多殺一個人。
正要動手,隻聽衛玉仰頭長笑幾聲:“終於來了。”
幾名殺手微怔,前方那人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衛玉氣定神閒道:“各位以為我是在此跟你們閒話家常麼?我不過是在等待救兵而已。”
這話讓幾個人又氣又笑,又有些心癢好奇:“什麼救兵,你說的救兵就是那個傻子?”
衛玉說道:“當然不是,三位都是高手,不如仔細看看你們周圍……”
這一番鬨騰,天色又顯白了幾分,她的右手側,是一片茂密的深林,其後就是一座不算高的小山。
正值深秋天明,草叢中本應有蟲兒的鳴叫,但此刻卻異常寂靜。
這三人確實算是高手,起先並沒有留意,給衛玉一嚷,頓時發現了異常。
這密林中顯然是有埋伏,隻不知究竟如何。
此時安澄的馬車已經到了跟前,二老爺隻顧擔心衛玉的安危,盯著那幾人,哆嗦著道:“你你們好大的膽子!”
衛玉沒讓安澄說下去,而是朗聲道:“宋大哥,林大哥,且慢叫兄弟們動手!”
隨著她的聲音響起,林中的某處草叢明顯的晃動,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而不遠處矮矮的山丘之後,也似有人頭攢動,若仔細聽,甚至能聽見人聲低語。
為首的那殺手人在馬上,加上耳目聰明,自然察覺,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衛玉有恃無恐地說道:“三位想必也犯不著為了一宗買賣把自己的命交代在這裡吧,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收手,大家體麵。”
令人窒息的沉默對峙中,安澄死死攥緊韁繩不敢妄動,冷汗從鬢邊流下。
他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形,但聽衛巡檢的總是不錯的。
殺手首領目光逡巡,最後瞥了眼安澄所趕的馬車車廂:“還是低估了小衛學士,沒想到你竟藏有這般殺招,果真詭詐如狐,令人防不勝防。”手在腰間箭匣上輕輕撫過,終於道:“既然如此,咱們後會有期罷了。”
他的眸色沉沉,撥轉馬頭,剩下兩名殺手過了片刻才各自躍馬跟上。
安澄呆若木雞。
衛玉吸氣,一瘸一拐地挪到馬車邊上。
安澄後知後覺,忙將她拉了上來。
“怎麼回事,衛巡檢……什麼宋大哥林大哥?”二老爺如雲中霧裡,遲疑地問。
衛玉不敢再看周圍看似安靜的山林,低低道:“彆問了,趕緊走。”
她蹭到車門旁邊,正欲入內,鼻端突然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仿佛是夏日喝過的薄荷飲子,青薄荷加蜂蜜調治而成的熟水,一點薄涼,又有些許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