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菁不知道他具體指的是什麼,張了張口,正想說點什麼緩解沉默。
宋洵卻沒再看她,轉身上樓。
“走了。”
小助理趕忙提著大包小包,和同事一起跟緊宋洵的步伐,走之前還衝沈茹菁露出一個安撫而又憨厚的笑容。
目送宋洵等人消失在二樓樓梯口,沈茹菁攥著鏟刀的手也漸漸放鬆下來,有些脫力。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將那些不該有的雜念趕出大腦,抬手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次的工作量不算多大,她在業內又一直以快速穩健的質量出名。
這幅直徑為1.2m的圓形山水壁畫,比起那種長寬五六米,動輒一周工期的任務,算是相對而言比較輕鬆的了。
沈茹菁的動作熟練而利落,凹凸不平的膩子在她手裡乖巧得不行,這是從成千上萬次的練習和實戰中鍛煉出來的手藝。
沿著牆麵底稿的輪廓,山水畫的形狀已經跟隨沈茹菁靈活的動作初見雛形。
依稀可見山霧嫋嫋,叢山起伏,層層疊疊如海浪,叢林鬱鬱,雜石參差。
忙了一晚上,初步完成了底稿和起形。
沈茹菁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準備從鋼架上下來。
許是這兩天沒休息好,又或許是蹲久了倏然站起,大腦有些缺氧,眼前陣陣發黑。
倉促間沈茹菁一隻腳落地,另一隻卻陡然踩空了。
“嘶……”
她的腳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觸到了冰冷的地麵。
劇烈的疼痛襲來,沈茹菁的額頭滲出薄汗。
她咬唇忍受著疼痛,抑製住喉間的痛呼,生怕打擾到彆墅二樓的人。
深夜靜謐,風也悄悄,她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蹙眉等那陣最強烈的疼痛緩過去。
“受傷了?”
一道低磁冰涼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沈茹菁脊背一僵,轉過頭。
男人剛剛洗過澡的樣子,穿著浴袍,半濕的黑發有些許淩亂,眼角的小痣在燈光下愈發柔和。
是宋洵。
他垂眸看著沈茹菁,居高臨下的姿態有些壓迫感。
沈茹菁抿著唇,沒說話,臉色有些蒼白。
“要我扶你嗎。”
宋洵移開目光,語氣依然很冷淡。
最初的猛烈疼痛終於過去,沈茹菁姿態彆扭地站起來:“謝謝,不用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口。
即將走到門口,身後的人又開口叫住了她。
“不去醫院?”
沈茹菁轉身,卻並未與宋洵對視,目光隻落在他身後的牆上,“準備先回酒店,明早再去診所看看。”
她的語氣依然生疏又禮貌,“不打擾您了,再見。”
“沈茹菁。”
沈茹菁心裡一跳。
重逢之後,她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
宋洵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去醫院看看。”
沈茹菁微微蹙眉,語氣依然柔和緩慢,卻帶了一點微不可查的堅硬:“謝謝您的關心,我心裡有數。”
“不去?”宋洵挑了挑眉,神態懶散而倦怠,“你在我朋友家出事,算工傷,為什麼不去。”
沈茹菁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好的,那我現在打車去醫院,回頭我會把醫院票據發給許先生的。”
宋洵淡聲道,“等我三分鐘。”
丟下這句話,他長腿一邁,徑直上樓了。
沈茹菁留在原地,難得的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要送她過去?
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避嫌為何物,他現在是公開人物,而她……他們明明已經分手七年了。
坐上車已是十分鐘後。
沈茹菁終究是屈服了。
秋天的深夜格外冷,街道上空寥無人,暗淡路燈下,落葉在冷風中打著旋飄落。
車裡流淌著近乎凝滯的默然。
沈茹菁坐姿有些僵直,低頭看著手機,佯裝在回複消息的樣子。
好像這樣就能避免與他再度同處密閉空間裡的尷尬。
身側的淺淡男士香水味,清冽又陌生,還夾雜著淡淡的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