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雲觀便是‘東’隍廟中被誕下而棄。
尹書韞五歲之後,因偶然被喝醉酒迷路的郡守撞見,生母擔憂得夜不能寐,立馬將她送到邊郊的村子裡,眼不見為淨。
尹書韞十歲之時,生母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屈尊來了鄉下莊子,用慈母般的眼神看著她,問她“韻韻,還記得我是誰麼?”
尹書韞記性雖好但腦子早被村子裡的靈氣滋潤得充滿了水,一句“我記得,你是偷偷把我送到鄉下的娘。”把尹家主母臉都嚇得臉色蒼白。
“你記得?”尹家主母驚駭得直問,“你全都記得?”
“我可聰明了。”十歲的尹書韞豁著倆門牙,饞溜溜得盯著尹家仆人手中的山楂球,“我還記得你後來讓人給我領了個假弟弟回去,說他才是你的親兒子,叫尹雲觀是吧?我見過他,他鼻側有顆痣,當時我還以為是芝麻呢。”
現在的尹書韞每每回憶起十歲的所言所行都後悔不已,當時若是她再世故些,再多點兒眼色,肯定能看懂尹家主母愈發鐵青的臉。
如果當時跑得快點兒,說不定就不會被尹家主母捆著被人把腦袋往牆上撞。
尹書韞十歲的時候,腦袋是真的被門夾過。
幸虧她命大,腦袋沒有像核桃一樣被夾碎,隻是被震蕩下陳年的血塊,讓她時常記不起事兒。
但又死活忘不了她小時候被偷驢換馬、偷貓換虎的事兒。
所以她現在假癡不癲,從三個月前尹家主母把她接回來起,她一直裝作自己腦袋空空,早忘了十年前的事,隻是個撞大運的養女。
她回尹家,一不貪尹家的錢和權,二不貪都城的熱鬨。
唯一想做的,隻是想看看自己本應該享有的人生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待她看明白後,找個功夫把尹家主母的腦袋也放在門裡夾一夾,再找個功夫把尹雲觀罵上個餘音繞梁,她便可以此生無憾地回莊子裡當個漁女。
她那莊子裡老實的養父養母從小就覺得她個性出眾,天賦異稟,如果沒被尹家人接走,不日便能成為名震河東村的一代釣魚高手。
想到莊子裡沒有親緣關係的親人,尹書韞的嘴唇翹起些許,被身旁監督罰跪的嬤嬤看到後,還以為這姑娘終於跪傻了。
尹書韞雖沒傻,卻覺得自己離暈過去不遠,耳內耳鳴轟轟,上身搖搖晃晃,身側的嬤嬤又時不時喝上一聲“跪直了!”。
她氣血上頭,喉嚨已經返上血沫味。
就在她眼睛眯起來,人快倒下去的時候,一串佩玉相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看著晦氣,”有人說,“我們三皇子讓她起來。”
三皇子?
那個傳聞中矜貴驕傲但心懷天下的三皇子麼?
尹書韞心中覺得感激,抬頭對著眼前的人說“多謝三皇子”。
這一說,那人卻忽然惶恐後退,“姑娘無眼,屬下怎麼可能是三皇子那般高貴之人?”
尹書韞一頓,趕忙轉向另一位模糊人影,剛想開口解釋,卻被那人的手捏住下巴。
來人似有潔癖,抬著她下巴的手是隔著一層手帕的。
“手段不錯,但用錯了地方。”聲如沉香燃煙。
尹書韞仰著下巴,姿勢不便得感覺自己的下巴快要淌出口水。
三皇子皎若金烏翅上風,被絳金的朝服襯得十分如琢如磨,身條極高。
感受到下巴下手指用力,尹書韞疼得差點兒張開嘴。
手帕被嫌棄得丟在地上,三皇子揮袖離開,如避蛇蠍,隻留下一句“尹家女,貌甚醜。”
下巴失去了脫離,跪滿半日的尹書韞力竭地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