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進府(1 / 2)

侍藥 貢茶 5655 字 8個月前

章蘭亭坐在馬車內,臉上沒有表情,手指卻撓著坐墊。

這趟去晉王府侍藥,要是把晉王給侍死了,那全家就共赴黃泉路了。

章蘭亭父親章時景在將作監任職,官職少匠,從四品官,主掌染織一事。

兩個月前,章時景接掌一批宮中禦製織品,為這批織品染色,足一個月,方按要求染成。

織品呈上時,卻被告知,說這批織品被調換了,呈上的織品是次品,宮中來人追查原來的織品蹤跡,又拘捕了章時景。

審問中,章時景一無所知,隻說自己冤枉。

大理寺收牢了章時景,因章時景兒子章蘭序期間曾出入將作監,便又再拘捕了章蘭序。

章時景共有一子兩女,大兒子章蘭序,大女兒章蘭亭,小女兒章蘭若。

章時景和章蘭序父子被捕,章夫人受了打擊,一下病倒了,章蘭若還小,能出來奔走一二的,隻餘下嬌弱少女章蘭亭。

章蘭亭先是求助伯父和宗族諸人,伯父隻是一個八品員外郎,宗族諸人也沒什麼勢力,幫著奔走幾日,便告知無能為力。

她再拜訪父親一些舊交好友,有幾個一見她就表示無能為力,有些,索性閉門不見。

章蘭亭又寫信寄去江南外祖父家,跟舅舅求助,但一來舅舅距離遠,二來舅舅隻是商戶,攀不上官城的官,雖求助,也知曉舅舅是沒有法子的。

章蘭亭接著約見謝玉墨。

謝玉墨,是她未婚夫。

他們的婚事,是各自的祖父在世時定下的。

各自的祖父去世後,謝玉墨的父親謝奚因妻室外家得力,幫了他一把,很快升至少府寺卿,為正三品官。

而章時景,熬了多年,依然是從四品官,且將作監少匠之職,隻是副手,上麵還有頂頭上司壓製著。

眼看章蘭亭和謝玉墨漸漸長大,已至成婚年紀,但謝家遲遲沒有提及婚事。

謝玉墨母親謝夫人赴宴時,還嘀咕過幾句,話裡話外,都是說章蘭亭配不上謝玉墨。

她嫌棄章時景隻是從四品,多年未挪位,也嫌棄章夫人娘家是商戶,不能提攜兒女。

章家人聽到這些話語時,心頭有氣,但若退了這門親,再要找一個像謝玉墨這樣的女婿,又極難,因忍了氣,想著待成親了,自然好了。

兩家祖父在世時,章蘭亭自然和謝玉墨見過,相處甚歡,稍長大,謝玉墨每次見她,總是露出驚豔的神態,也會獻小殷勤討好她,表白說想早點娶她過門。

不料自去年起,謝玉墨便對她若即若離,再無書信往來。

至父親和兄長出事,謝家諸人全不露臉,謝玉墨這個未來夫婿,也沒有過問一聲,章蘭亭尋思著,這門親事,隻怕要吹。

隻是值此時刻,她求告無門,縱知道謝家未必會相助,到底還是想試一試。

章蘭亭約謝玉墨在三清觀見麵,謝玉墨沒有來,來的是謝夫人。

謝夫人在靜室中見她,淡淡道:“章姑娘,你父兄犯了事,罪名雖還沒下來,前途到底是沒了,你若念舊情,該當放玉墨一條生路,而不是來纏著他。”

章蘭亭見到來人是謝夫人,一路設想好的措辭沒了用處,心下便灰心了。

她壓著嗓子眼裡湧上來的酸意,裝做堅強,福身行禮道:“我相信父兄是清白的,事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隻現下,怕父兄在獄中受罪,想求伯母跟伯父提一聲,請伯父打點一下,讓我能探望一下父兄,說幾句話。之後,我會自動提出退婚,還玉墨自由身。”

“我當不得你一聲伯母。”謝夫人嗤笑一聲,又道:“你外祖是商戶,你彆的沒學會,倒學會了商戶討價還價那一套。”

章蘭亭聞言,當即提裙跪了下去,“求夫人了!”

謝夫人這才擱下手中杯子,撩眼皮道:“章姑娘,我這裡提點你一句罷,以後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夫人教導的是。”章蘭亭叩頭,淚水終於滴在地下,再抬頭,眼眶微紅,卻沒有其它異狀。

謝夫人撥著手中的玉鐲,想了一下道:“這當下幫你一把,是冒了很大風險的,你要記著這個恩情,將來有個什麼,你自己承認下來,不要牽扯我們。”

章蘭亭一聽,知道這是答應幫著打點一二了,當下再次叩頭道謝。

三天後,謝夫人讓人告訴章蘭亭,說托了人打點,但要給對方三千兩銀子。

章時景為官清廉,手中並沒有什麼積蓄,章夫人這些年用嫁妝補貼家用,漸漸也掏空,當下把首飾當了,湊了湊,也隻湊出一千兩。

伯父並宗族諸人也不寬裕,縱開口,也是幫不上的。

寫信跟舅舅借銀兩,一來一回,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母女對坐發愁,最後還是章蘭亭一咬牙,說把宅子賣了湊錢。

他們喊了中人,緊急賣了宅子,遣了婢仆,隻留一位孫嬤嬤服侍,另租了一所破舊宅子暫時住著,終是湊齊三千兩給謝夫人送去。

又隔三天,謝夫人讓管家來帶章蘭亭去獄中見章時景和章蘭序。

章蘭亭提了食籃進獄中,一見章時景和章蘭序穿著囚衣,亂首垢麵,憔悴不堪的模樣,當即就哭了。

章時景一見章蘭亭,喊得一聲亭兒,眼眶也紅了,隻很快恢複理智,問道:“你怎麼來了,你阿娘和妹妹呢?”

章時序喊得一聲,同樣紅了眼眶。

章蘭亭擦淚道:“她們都好著,你們彆擔心。”

她看看左右,低聲問道:“阿爹,是誰害你的,我要如何做才能救你們?”

章時景壓了聲音道:“亭兒,到底是誰調換了織品,我也沒有眉目,但那批禦造織品,是在我送出去後被調換的。”

他慘然道:“有人拿我當替罪羊,可我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亭兒,咱們勢單力薄,什麼也做不了。你回去後,告訴你阿娘,若我和你哥哥被判有罪,便主動去退了謝家這門婚事,再賣了宅子,帶你們去江南投奔你舅舅。”

“阿爹!”章蘭亭落下淚來,“天子腳下,就沒有斷案如神的清官麼?”

章時景急急道:“不要哭,記著阿爹的話。”

章蘭亭還要再說,獄卒來催,說探望時辰到了。

她隻來得及把食籃遞給章時景,便被獄卒趕了出去。

章蘭亭隻好回家,才至門前,卻見孫嬤嬤拿著掃帚,氣急敗壞杵在大門外。

“嬤嬤,這是怎麼了?”章蘭亭感覺不妙,四處瞧了瞧,幸好沒有瞧見什麼不對。

孫嬤嬤氣道:“今早姑娘一走,來了一個媒婆,說是什麼名號的富商想娶繼室,看上姑娘了,夫人差點氣昏過去,我把人趕走了,不承想適才又來一個閒漢,在門外轉悠,我也把他罵走了。”

章蘭亭白了臉色,她們這境況,以後欺上門的,隻怕更多。

她們母女三人皆柔弱,若沒有人護佑一二,說不定會被人欺辱了去。

章夫人在內聽見章蘭亭聲音,卻是扶著門出來道:“亭兒,可見到你阿爹和哥哥?”

章蘭亭忙入內,扶著章夫人坐下,咬咬牙,如實說了經過。

章夫人一聽,眼淚滾了下來,喃喃道:“這可怎麼是好啊?”

章夫人美貌柔弱,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本就是一個沒有主意的,當下哭了半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章蘭亭正要勸母親彆哭,孫嬤嬤已跑進來道:“姑娘,謝夫人身邊的陳嬤嬤來了,說要見你。”

租賃的房子還沒好好收拾,十分簡陋,章蘭亭也並不想請陳嬤嬤進來,當下揭簾子出去,走到大門外,見得陳嬤嬤站著,便問道:“夫人讓你來,有什麼話要說?”

陳嬤嬤有些倨傲,也不行禮,直接道:“夫人說了,明兒會在三清觀等你,姑娘當知道要如何做。”

章蘭亭臉色很難看,嗬,如此迫不及待讓她退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