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府兵配置都是鮮卑人三成漢人三成,其他四成由當地情況而定。虞城的府兵有不少人都是從各地的邊關退下來的,自然是知道賀穆蘭這看似簡單的幾招蘊含了多少殺機。
遊縣令連連擊掌,激動的似乎像是他贏了一般。
賀穆蘭就在這種歡樂的擊掌聲中脫離了“入武”的境界,有些同情的看著蓋吳。
這個盧水胡走的是輕靈的路子,但因為害怕她的怪力,所以居然放棄了原本極快的速度而選擇了使用盾牌。
厚重的手盾確實可以避免像鋒銳極高的彎刀那般碎裂,從而帶來更高的防禦。
但拿著盾牌的手和拿著彎刀的手終究是連在同一個身體上的。用盾牌來擋,同時用彎刀來刺,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盾牌的衝擊會傳到另一邊手臂上,彎刀上的也是,這讓身體的兩個半側無法很好的做出反應,再加上如果是被花木蘭這種怪力使出的長劍給打到的話,就會更加辛苦。
這就像一個敏捷型英雄放棄了自己的攻擊力選擇了防禦,結果那孱弱的攻擊不但破不了花木蘭這力量型英雄的防禦,自己也喪失了“躲閃”這一特殊效果。
對於力量強橫的人來說,多一個盾牌和多一個紙片沒有什麼區彆。
一擊必殺!
從蓋吳拿起盾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
“人應該選擇將自己的長處一直使用到極致,而不是用更大的力氣掩飾自己的短處。”賀穆蘭可惜的看著麵色蒼白的蓋吳,“你的動作很快,但現在……還站得起來嗎?”
蓋吳搖了搖頭,用像是有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好不容易才清掉的聲音說道:“我的肋骨斷了,不用比試了,我不是你的對手。”
賀穆蘭雖然知道接下來一定是這樣的結果,但依然還是很高興的張開了口。
“那麼,按照盧水胡的規矩……”
“花木蘭!你若對首領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就等著虞城各鄉的村民被屠戮個乾淨吧!”
小個子的白馬尖聲的叫了起來。
“什麼?”賀穆蘭。
“白馬你閉嘴!”蓋吳捂著腰腹部皺眉。
“你說什麼!”遊可瞪著眼珠子盯著麵前的盧水胡人們。
白馬像是豁出去似的發出了一連串的聲音。那樣子與其說是想要威脅人,不如說是積攢著一股勇氣不得不在它卸乾淨前趕緊說出去。
“你們以為我們呆在這破廟裡就是為了等你們把兩位高僧送過來嗎?在你們把所有的人都壓在這裡的時候,我們的騎兵早就已經在虞城的鄉間開始布置了。若是破廟這邊有一點不對,我們的騎兵就會開始屠村……”白馬看著忿怒地直發抖的遊縣令,將脖子扭向賀穆蘭那邊繼續更加快速的說著,“若是不想崔琳和村民們有事,你最好不要提出過分的要求。”
若說賀穆蘭被遊縣令請來是為了救崔琳的話,那此刻她就慶幸自己來了這裡。
她自己就住在營郭鄉這種地方,自然知道鄉野間如果出現了一支騎兵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大魏南方,尤其是河南這種以耕種為主的南方,鄉人們家中能抵禦騎兵的武器怕是隻有鐮刀鐵犁這種坑爹的玩意兒。
像是花父這種軍戶人家出身的人,家裡大概有弓箭和鎧甲武器可用,但並不是所有的軍戶都願意遷徙到南方的,所以虞城鄉野間這樣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就算是花父,一個得了風濕性老寒腿的老頭子,能在盧水胡的騎兵之下討到什麼便宜呢?
白馬說出這句話後,府兵們陷入了一種恐慌的氣氛中。虞城府的人對著盧水胡喊罵和嘲諷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盧水胡很多都不懂漢話,但僅憑著府兵們義憤填膺的表情也知道他們如今在說著什麼。所以他們有些躁動的動了動馬身,不再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蓋吳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像是想給白馬一巴掌,但最終還是因為提起手後劇烈的疼痛而放棄了。
他今年雖然才二十五歲,但在盧水胡這種男人十四歲就要去戰鬥的族群中,他已經算是個老練的首領。
蓋吳見過不少性格暴虐或心性殘忍之人,他有把握麵前的“花木蘭”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根本不準備將自己暗藏的布置暴露出來,因為這個女人很可能提出的要求是“放了崔琳”或者“你們放了崔琳離開虞城”這樣的理由。
結果白馬太沉不住氣,或者說,白馬已經被“花木蘭”幾次三番表現出來的強大武力嚇破了膽子,幾乎是驚慌失措的喊出了後手,隻為了讓她能不要提出類似“讓蓋吳自儘”、“你們全部自儘”這種可怕的條件。
盧水胡人的同族在戰場上相見自然是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除非他們想麵對日後同族間無休無止的複仇。
花木蘭更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既不是這樣的人,也沒有理由為了崔琳將自己在這場渾水裡趟的這麼深。前幾日她還在家裡,現在出現在這兒,明顯是被官兵搬來的救兵。
所以蓋吳才那麼乾脆的接受了花木蘭的挑戰請求。
因為崔琳從來都不是重點。
他們這群人綁架崔琳吸引虞城的注意,好讓他的騎兵化整為零進入鄉間埋伏才是目的。
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要回防,那些村民肯定都做了人質,已經是來不及了。
大魏六鎮和北方諸縣都有大量的軍戶和府兵,即使是鄉間也有許多尚武之人。隻有梁郡周邊全是耕種的漢人,這種威脅才有效果。
他們以平民的命威脅魏帝放人,若魏帝不放,就是殘忍的暴君;若他放了,他就乖乖的帶著族人走人。
平城有的是鮮卑和其他胡族的大人接應兩位高僧。
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最終一定是他們這邊得償所願的布局。
可惜,如今白馬的沉不住氣,已經讓雙方陷入了一種不可預測的局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