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此刻竟不知該回些什麼。
她覺得他是乾乾淨淨的那種男孩子,而這種男孩子,在她眼裡一文不值。
他想跟她說,影響了她事業,他補償給她,卻又沒這樣的實力。
此刻在家鄉的草台班子裡,跟好哥們崔遼一塊穿梭在鄉間。
放眼望去,是一片金黃,麥浪翻滾。
蔣文明覺得很美,絲毫不亞於維也納金色大廳。
兩個人等到晌午以後,吃過晚飯,便開鑼唱戲。這回是村委牽頭,請他過來唱戲。每家每戶不強製出錢,全憑自願,也可以白嫖。
崔遼對他的事業十分擔心:“兄弟,你這麼整不行。這些傳統行業,早就被淘汰了。你看現在哪兒還有赤腳醫生和鄉村教師,他們好歹有編製,你這種江湖跑單幫的,不是遲早餓死?”
蔣文明蹲在新搭建好的戲台上,不是沒為將來考慮過,但還是更喜歡現在的生活。
“沒錢就去賺,有手有腳,乾什麼不能活。賺到了錢,就繼續唱我的戲。”
崔遼隨手揪下來一隻草枝,叼在嘴裡,忽地就笑了。
想起他很多年前喜歡玩的遊戲LOL,每次都用劫上分,再用亞索去把分都輸光。
樂完,又回歸正題:“那以後呢?你還不娶媳婦兒,不生娃了?你願意這樣飄著,你女朋友會樂意嗎。”
“這……”蔣文明沒想過,他總覺自己年齡還小。
隻好友說起對象的事,讓他下意識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大美女的影子。
“可能我還是沒那個運氣。”
“不是運氣不運氣,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四十年前,人人擠破頭想進供銷社、發電廠,現在都黃攤子了。隻要在風口上,豬都能上樹。若走了歧路,等著吧,這輩子累死你,也還是在溫飽線上掙紮。”崔遼吐掉口中的草枝,輕鬆一躍,坐在戲台上,雙腳懸空,與他一並看著晚秋刺目驕陽。
拿手肘懟了懟他,又朝他吹了聲口哨,才擠眉弄眼地問起:
“上回你讓我給你弄到的京劇院內部票,咋樣?進去看了沒?”
蔣文明以為他是來要人情的,立即答應:“這回在北城好好玩玩,我請你擼串。”
“還用你請?不過吃你的,喝你的,也是天經地義,咱倆誰跟誰。”崔遼沒心沒肺地說完,才繼續問道:
“是不是看上我們帝都哪個姑娘了?用不用哥哥幫你打探打探路?”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蔣文明一口回絕,他不想打擾她的生活。
“我高攀不起,她離我太遠了。”
若是采用曲線救國,可惜董禮貌不是富姐,他要做小白臉失了學生的身份,年齡也得再小點。
“她說她不會陪一個男孩子成長,她懶,也嫌棄累,隻想吃現成的。也不接受pua。還說,她找男人就是有所圖,她不想精準扶貧。如果生活裡多了個男人,不能比她單身的時候過的好,她不如單身,又不是腦子坑。”
“這麼現實?”崔遼聽得一愣一愣的,就知道這女人,兄弟調理不了。
“其實不怪女人現實,男人不現實麼?父輩娶個女人,能允許她一輩子不生孩子,不帶孩子,不照顧老人,不洗衣服做飯麼。我們這一輩會找個一貧如洗、貌醜無鹽、大字不識一個、家裡好幾個弟弟妹妹都指著這個長姐的女孩子麼?”如果都是有所圖,就都彆把自己說得這麼高尚。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哪有配不配得上。土豪遇見經濟不景氣,破產的有很多。美人遇見一場車禍毀容了,人生也是起起落落。人這一輩子太長了,咋能隻看眼前。”崔遼說完,又繞了回去:
“你有沒有想過開個直播啊?現在明星都跑去帶貨了,可見是一本萬利的賣賣。過去討飯的是汙衣派,現在要飯的叫女主播。”
蔣文明沒理會他搞男女對立,倒是認真考慮起來他說的直播:
“可是我都不看直播,能去弄嗎?決定做一個東西,不說懂,首先得自己熟悉吧。”
他印象裡的這東西,就是跟女主播連麥,說些調戲或者諷刺的話來嘩眾取眾。
或者開啟新賽道,圈大爺的低保,和大媽的退休金。
崔遼仿佛看見了遠古人,這年月還有人不看直播的。
“試試也行。我也想試試在線上唱戲。”蔣文明說。
“你總往屯子裡鑽,哪有幾個人願意掏血汗錢,供養自己的精神價值。你以為是南方富貴村,遍地都是小老板呢。”崔遼見他想通了就好,感慨道:
“若是遇見家裡結婚的,企業開業的,還能多給點酬勞。不然就彆想了,都是蹭戲聽的。你放心吧,在這裡遇不見那種——如果有兩片麵包,要拿一片換水仙花的人。”
崔遼以前也做過夢,如果全國人,一人給他一毛錢,他就有一億了。
資本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現在乾什麼都要會員。有八千萬人開會員,也是八個億到手了。
當理想撐不起現實的時候,蔣文明也有一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