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昀點點頭,然後把手裡的東西分門彆類地擺放好。
譚歲看著一臉冷淡的湯昀收拾好又走了出去,琢磨了一下,新同學好像不是很好相處,還好他不在這個寢,光是和淮哥沅戚堰就能凍死十個他了。
湯昀走出寢室的在走廊的圍牆上靠了一下,嘴角無意識地勾了起來,回到自己原來的寢把蚊帳拆了,抱著杯子和蚊帳一起回了現在的寢室。
寢室裡的燈是昏黃的,可能是學校出於保護眼睛的原因。
水聲從寢室裡傳來,湯昀頓住了腳步。
男生微微彎著背,看樣子是在洗漱,昏黃的燈光在他身上落了一層,輪廓混著他身前的窗外濃濃夜色。
蟬鳴不知什麼時候又響了起來,高低起伏錯落有致,有晚風路過這一小小的天地,穿過窗外的廣玉蘭樹,又輕拂過頭頂的碎發。
時間溫柔美好,晚風沉醉,蟬鳴與垂枝共舞。
湯昀把被子堆在箱子上,然後動手裝蚊帳。
周淮坐在他對床上,手裡捏了那套淩彤給的英語卷子。
湯昀自己裝蚊帳已經裝過一回了,按道理來說已經熟能生巧了。
但是他就算知道周淮是在低頭刷卷子,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挺怪異的感覺。
他在走神,手一滑,原本已經搭上去的頭上的架子從孔中滑落,“嘭”得一聲,把湯昀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是更糟糕的那一根骨架的力度直接把整個蚊帳的骨架都打散了。
周淮抬頭,就看見男生精瘦的背脊對著他,蹲站在空床上搭蚊帳,腳邊落了一根掉下的白色骨架,頭頂的蚊帳骨架也搖搖欲墜。
周淮又低頭看了一眼寫到一半的填詞題,把卷子扔在床上站了起來。
湯昀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他頭頂的骨架上,微微一動,骨架對準那個徑口插了進去,腳邊的骨架也被幫忙撿了起來穩穩搭在了骨架上,原本變形的蚊帳恢複了方正的長方形。
湯昀下意識轉頭,天藍色的蚊帳落在周淮的手臂上,也落在湯昀眼前。
胸口裡的跳動聲越發清晰明顯,耳膜像是都要振破。
蚊帳突然被從寢室門口穿進來的風吹動。
江星逸剛推開半掩的寢室門就看見了這個場景,沅戚堰緊跟其後。
江星逸一時沒有說話,沅戚堰直接忽視他然後穿過他走進寢室。
周淮的手伸了回去,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仿佛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良久,湯昀把杯子鋪好,然後把所有細枝末節處理好,站在周淮麵前開了口:“謝謝。”
周淮頭也沒抬:“嗯。”
江星逸站在洗手池邊捅了一下沅戚堰,壓低聲音:“你說我們寢這氣氛怎麼怪怪的?按道理來說,周淮和湯昀難道不應該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嗎?”
沅戚堰慢悠悠地開口,懶洋洋的:“周淮又不在意,你管這麼多乾嘛?”
江星逸覺得有道理。
晚寢室熄燈之後,整棟樓都安靜了下來。
湯昀躺在床上還有點睡不著。
他覺得是周末放假在家裡睡得太久了,但是這其實也沒有道理,他什麼時候躺在床上幾乎都是秒睡,這是很多年前由於連著都太累留下的毛病了。
他好久都沒有嘗到失眠的滋味了。失眠的人都喜歡亂想,他的思緒一下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醫院看到的鮮血,聽見ICU發出的警報聲,看見心跳儀裡的曲線,聽見醫生護士的討論……
那些回憶黑暗得像是九十年代的數碼相機,打印出來的都是黑白照片。
可是,回憶走到後麵,卻是一罐子吃完的千紙鶴糖,他翻開過的小時候的日記,還有籃球場上的周淮,和現在的周淮……
彩色的顏色像是千紙鶴糖的顏色,把黑白的照片全部遮掩。
湯昀在黑暗裡睜開眼,扭頭看見對麵床上隱逸在漆黑裡的輪廓。
寢室裡的窗戶沒拉緊窗簾,一抹月光偷偷摸摸溜進寢室。
湯昀一時分不清他晚上到底睡沒睡,但是困意卻慢慢如潮水一樣覆蓋了上來,他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幸好,時光不負趕路人,他還是如願以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