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嫿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大抵能猜到,同今天溪邊的事情有關。夫君......應當是生氣了。但是,她好像不明白,他為何要生氣。
是因為二姐姐讓他想起了她當初在薑府設計他的那一幕嗎?
還是因為,他知曉了她當初隻是為了報複二姐姐才推開那扇門,毀了兩人的名聲,成就一樁孽緣。
這般想著,她沉默了一瞬,似乎,夫君生氣,也尋常。
換做她,她也會很生氣的。
她似乎覺得自己要說一聲‘對不起’。
她也的確說了。
在兩人對視長久的寂靜之中,她垂下頭,輕聲道:“對不起。”
謝欲晚眸深了一瞬,似乎準備說什麼,卻又聽見薑嫿說:“當初是我怨恨二姐姐,才作下如此不堪之事,如果,如果你覺得......我,我可以......”
在她的對麵,清冷的公子,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之後,眸中染上一抹失望。
“沒有彆的了嗎?”
薑嫿腦中一片茫然,許久之後,輕聲說道:“同橘糖無關,不要怪罪她。”
空氣沉寂了一瞬,隨後,一聲不知何意味的輕笑聲從謝欲晚唇間溢出,他望著對麵垂著眸的女子,眸中的神色越來越深。
可即便怒極,麵對她時,他依舊維持著風度。
甚至不舍得拿她開口。
隻是啟唇,厭聲道:“她無錯?薑嫿,你知不知道,那銀簪能直接要了你的命。你明知曉有尾隨之人,明知馬夫昏睡了,還讓橘糖走遠,你是要做什麼。她明知你情緒不對,明知你身旁無人,還要走遠,她又是要做什麼?”
“薑嫿,你告訴我,什麼人值得你用自己去誘,什麼人值得你這般去見。”
薑嫿垂著眸,一言都發不出來。
他生氣的東西,似乎同她所想的,不一樣。
她唇試著張開,卻發不出聲,望向謝欲晚的那一瞬,眼眸陡然紅了。
謝欲晚長眸半抬,原本流露出一抹厭色,可當對上那雙通紅的眼時,心中那些情緒似乎一下子泄掉了。
他開始想,他是否太過苛責於她。
可他遍尋十年,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才讓她如此不信他。
納妾之事,不信他,言他是否府外有歡喜之人。
溪邊之事,不信他,雨停後數個時辰都未等來她一句相見。
他靜靜地看著對麵的薑嫿。
明明他們之間,隻有數步。
薑嫿從未見過謝欲晚這般的眼神,她惶然地垂下眸,側過身,一聲又一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我當初不該那麼做,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同二姐姐的事情,我不該牽扯到你的。”
她的愧疚是如此地明顯,就像是這十年絲毫未消減。
謝欲晚突然就說不出來什麼了。
她知道嗎,當年她推開那扇門,褪去自己的衣裳時,也是如今這般神情。眸色惶恐,顫抖,不安,愧疚。
紅著眼,眸都是顫的,覆上他的身。
就連吻上來的那一刻,眸中都有淚光。
生生像他強迫了她一般。
眼前的人,同十年前的人,在他眼前,開始重合。
紅著眸,流著淚,顫著眸。
像是全世界的悲痛,都在一瞬間降臨了,連絕望的氣息都是如此相似。
他想張口,卻啞了聲。
他當初,是不是做錯了。
這十年,他第一次這般問自己。
他沒有得到一個能算作答案的答案。
他還是將紅著眸的人拉入了自己懷中,用一隻手將人按進自己懷中,啞聲道:“沒事,沒事了。是馬夫貪睡,是橘糖貪玩,是我該囑咐好奴仆......”
薑嫿沒有止住淚。
恍然間,她似乎又得到了一顆糖。
她握著那顆糖,哭得卻越來越狠,手緊緊握住那顆糖,就像是她狠狠環住了身前這個人。她似乎想將心中的惶恐與不安都哭出來,又似乎覺得,再這樣多一刻,再一刻,她唇間便能甜上幾分。
她依舊在道歉。
就像這十年間,她無時無刻不在道歉。
她永遠卑劣地將謝欲晚卷入了她同薑玉瑩之間,是她的軟弱,讓她從前隻能抓住謝欲晚這根稻草,如今亦隻能躲在他懷中哭泣。
她不想......她也不想。
可她控製不住,她控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