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十日後,慕澤回了京營,黛玉仍然在養病。
慕澤仍舊保持著每日去看黛玉的習慣,但因為他要早起,不想打擾黛玉,便隻在傍晚回府時過去一次,他並不在黛玉那裡吃飯,隻坐一會兒,兩個人照例說兩句話,就起身回外書房去。
一天一句的,日子久了,兩個人也算是稍稍不那麼陌生了。
不過,也僅僅是不陌生罷了。
也是在慕澤回京營的第一日,黛玉忽然遲鈍的意識到近些日子慕澤都不歇在主屋,他歇在哪裡了?
……真是病糊塗了。
聽到黛玉的疑問,紫鵑很是意外,她可沒想到太太先前竟把此事全給忘了,她還以為太太是自己心裡有數了呢。
紫鵑道:“爺一直歇在外書房,太太放心,爺那裡沒有丫鬟伺候。”
黛玉一怔,明白了紫鵑的言下之意。
不過她倒不在乎這個,幼時在家裡,父親身邊有妾室,後來到了賈家,所見到的賈家的爺們,屋裡也都有人,就連……也有。
世族高門,這原是平常事。
紫鵑還在說著:“大約是自幼不在京裡長大的緣故,爺身上倒沒有那些世家公子的習氣,府裡頭各色擺件瞧著都不是尋常之物,但我聽嬤嬤們說,爺自己倒是不講究這些,都是張夫人來了後,從庫房裡取出來擺上的。”
聽著紫鵑的話,黛玉不由得打量著自己所處的這一處內室,各色家具都是烏木的,擺件俱是古物,帷帳紗窗都是上用之物,屏風上的畫是前朝大家的真跡,黛玉記得如今能找到的也就這一幅了,聽聞是藏在宮裡的,屋裡這張,定然是皇帝賜下的。
黛玉回憶起外祖母說過的話,去年慕澤回京後,皇帝接連賜了不少好東西,慕澤定親後,皇帝又是大批大批的賞賜,黛玉這個未過門的靖國公夫人也跟著沾了光,添妝時皇帝賜了金鳳、錦緞、各色珠寶玉石。
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黛玉覺得有點涼,往後歪在軟枕上,紫鵑見狀忙問道:“太太覺得哪裡不好?”
黛玉輕輕搖頭,道:“沒什麼……有點頭疼。”
紫鵑忙吩咐人將窗戶關上,道:“太太還說想透透氣,這會子可是被風吹著了?我去回爺,請太醫過來看看。”
黛玉拉住紫鵑,道:“明日是趙太醫來的日子,今兒不必多跑這一遭了,我躺一躺就好。”
紫鵑不放心道:“太太的病就是從前耽擱了太許久,否則也不會這麼難……”
黛玉輕輕垂眸,不言語了。
紫鵑悔不該說從前的事,白白引人傷心,轉而說道:“我扶太太躺下歇歇可好?”
黛玉點頭。
養了一個多月的病後,黛玉的身子才終於漸漸好些,趁著天氣暖了她也能到外頭透透氣,此時已是四月中旬,天暖了起來,因在病中,黛玉還穿著冬日的衣裳,丫鬟們倒都換上了春衫。
慕澤依舊保持著每日傍晚過來看一趟黛玉的習慣,這天慕澤過來時紫鵑正勸著黛玉回屋去。
“……這都冷了,太太回屋去罷!”
因著總是生病的緣故,黛玉更喜歡明媚鮮豔的色彩,今日她便穿了件妃色的褙子,趁的她尚顯蒼白的臉色都更好看了些。
紫鵑拿著件白狐狸裡的鶴氅給黛玉披上,嘴裡絮叨個不停:“才好了些,再病了可怎麼好……”
黛玉瞧著遠處樹枝上不隻從哪裡飛過來一隻燕子正嘰嘰喳喳的叫著,並不將紫鵑的話記在心裡。
慕澤走過來,問道:“喜歡這個?”
他走路腳底下沒聲音,主仆二人都沒聽到,這話一出口,將兩個人都給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紫鵑忙給慕澤見禮,黛玉欲要起身,又聽慕澤很隨意的問道:“你喜歡那些?”
黛玉起身答道:“隻是想起從前我也養過一隻鸚鵡。”
“哦。”慕澤道,“明日我讓人給你挑幾隻好的回來。”
“不必了。”黛玉拒絕道。
慕澤不解:“不是喜歡?”
黛玉望著西邊火紅的晚霞,道:“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隻是看到就想起來罷了。”
更何況,再好的到底不是從前的了。
既然黛玉不想要,慕澤也沒有要強求的意思,點點頭就要走了,正巧張夫人也在此時過來看望黛玉,她見到慕澤在此處,臉上的笑更深了些,卻在走近時皺起了眉頭。
張夫人問道:“你剛回來?”
慕澤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