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袖中的梅花冷香被窗下的風……(2 / 2)

馬車回到了薛園。

薛玉霄望了一眼廊下,見到一雙木屐脫在外麵,這是為了不把外麵的泥土帶進室內。她掃了一眼,問林叔:“誰過來了?”

林叔道:“應該是青竹。”

宅鬥劇情?薛玉霄腦袋空空,想不起一點兒有關的內容。這作者可真不靠譜……也不知道寫細一點兒。她想了想,抬手抵唇,讓守在外麵的幾個侍奴不要出聲,然後走到分隔內外的屏風邊。

屏風內響起兩人的聲音。

“……裴郎君,我是好心助你,你為什麼不肯聽我的?我悄悄遣人把你送出這個虎狼窩,這不好嗎?”

“我是想走。”裴飲雪道,“但不會依托於你。”

“我還會害你嗎?”青竹道,“你我都是被強搶到這兒,同病相憐,我見你就像見到自己的親兄長一樣……”

你還不是害他?薛玉霄邊聽邊想,一個小小的男寵,就算能調動幾個人,連京兆郡的地盤都跑不出去,要麼被追回來、要麼被郡守扣下、要麼死在流民亂兵當中,追回來也是個死,原著裡的薛三娘不會放過他的。

一旁跟著聽的林叔眼神一冷,馬上就要進去,被薛玉霄抬手做了個手勢,止步了。

“演給我看就不必了。”裴飲雪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沒想著為她主持中饋、打理後院,公子實在多慮。”

“你……你是騙我的吧?”青竹說,“郎君,聽我一句勸,你不會討好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會勃然大怒,將你剝皮做鼓。三娘的脾氣不好,不會逢迎柔順,早晚會惹惱她。”

這話還有幾分真心。薛玉霄點點頭。

裴飲雪沉默了半晌,問:“脾氣不好?”

“是啊。”青竹道,“要是我們的話被三娘聽見,還不知道要如何發怒,連我都未必哄得住。”

裴飲雪轉過頭,悄然無痕地看了一眼屏風後側模糊的身影。

半燭香後,青竹勸得筋疲力儘、煩躁不堪。他是讀了幾本書、認識幾個字,但怎麼能跟設立家塾的裴氏公子相比,意識到自己說不過他之後,青竹也不糾纏,起身便走。

他頭昏腦漲,剛走出內室,瞬間被停留在屏風邊的薛玉霄嚇清醒了,下意識地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還好青竹的反應也算快,馬上調整角度,柔弱地栽進薛玉霄的懷裡,他身上是熏香和草藥味兒交織的氣息,陪都謂之為“風雅”,大族娘子們很喜愛這樣“弱柳扶風”、“弱不勝衣”的做派。

薛玉霄抬手扶住了他的腰,剛想開口,結果這人沒骨頭似的又倒下去,纏綿地勾住她的衣帶,聲音溫柔纏綿、甚至立刻泫然欲泣地委屈道:“三娘有了裴郎,就不再找我了。”

薛玉霄:“……”

青竹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仿佛隨時都會做出應對。但薛玉霄跟他四目相對,神情卻全然不變,眼中隻流露出一股很難以描述的情緒——大概是“無語”吧。

就在青竹勾住她的脖頸時,薛玉霄終於受不了了,冷道:“彆動。”

一貫沒骨氣的小郎君被嚇住了,眼淚都掉出來兩滴。他確信薛玉霄聽見了幾句,但不知道聽見了多少,靠著她的繡鞋跪下,扯著薛玉霄的裙邊兒擦拭眼淚。

薛玉霄扯出裙子,一抬頭,裴飲雪推開屏風,立在內室的邊緣,一身工整潔淨的霜色細葛袖衫。他漆黑如墨的長發簪在玉冠素簪裡,神情淡淡,滿懷清冷寒氣,袖中的梅花冷香被窗下的風吹得似有若無。

兩人眼神對視,薛玉霄福至心靈,馬上發覺:“你知道我在?”

裴飲雪看了看她腳下那一團孱弱發抖的青色:“不知道。”

“裴飲雪——”

“不知道。”他說,“但聽說薛……妻主脾氣不好。”

“妻主”的咬字聽著格外生澀。

薛玉霄指了指青竹,跟林叔道:“蠢得出世升天的,還給裴郎君練手來了,把他帶回西院。”

裴飲雪根本是有意引導他說出一些逾越之言,正好測試一下薛玉霄的脾氣是不是真的像青竹所說的那樣可怕。

林叔二話不說,將青竹帶走了。

裴飲雪也適當撤回視線,垂眸後退。他知道薛玉霄的脾氣根本不像傳言當中那樣暴虐恣睢,可也不排除她突然發怒的可能性,畢竟傳言不可儘信,也不可不信。

“還冰清玉潔的男主呢,壞透了。”薛玉霄脫了繡鞋,坐到食案邊,被哭濕的裙擺遮住羅襪,對著空氣嘀咕了一句,隨後道,“坐過來,我問你。”

裴飲雪坐回原位。

他以為薛玉霄要責罰自己,這也是揣摩她性格習慣的一環。既然要以和離改嫁為長期目標跟她周旋,了解她的性格是最基本的……

裴飲雪看起來非常平靜,無動於衷地給她倒茶。但他寒涼的掌心卻握著一層冷汗。

這是他對薛玉霄的第二次試探。

薛玉霄喝了口茶,這是他烹給青竹的,入口是溫涼的。她潤了潤喉,說:“你知不知道如今流行的辯難議題是什麼?”

裴飲雪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從一種警惕和緊張中瞬間脫離,他詫異地望過來,微微一愣。

“什麼?”

“辯難議題。”薛玉霄道,“清談會。”

裴飲雪:“……你,問我?”

一個不學無術的豪門紈絝,問一個深居簡出的庶出郎君——如今時興的辯難議題是什麼?她可真敢問啊。

“不行嗎?”這次換薛玉霄愣住了,她抬指支著下頷,回想原著,沒錯啊,是說裴郎才學絕倫,他應該對這些很有了解才對,“你不願意教我?”

裴飲雪:“……教?”

他覺得更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