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灌了一耳朵八卦,揉著額頭回到後院,掃了一眼看守在此的韋青雲:“姐姐們的傷勢如何?外傷藥、糧食、還有錢,都分發下去了吧。”
韋青雲聽她叫自己這些人“姐姐”,大驚失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少主人斷斷不可這麼稱呼,我等卑微,承蒙主人不棄……”
薛玉霄把她扶起來,無奈道:“我拿你們當自己人,大家都是陪我出生入死過,在我身邊半步不退的英雌豪傑,你不用太過拘禮。”
韋青雲在心中道,話是這麼說,可要真沒守住薛園,我現在可就提著腦袋來見您了。所以薛玉霄話是這麼說,她卻不敢稍逾越,很有分寸地開始回複正事:“少主人,你吩咐的那些我都分發下去了,保證都送到每個人手裡了。”
薛玉霄點點頭,又道:“好,你帶人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韋青雲頷首應答,帶著一隊披堅執銳、昨夜才見過血的武將娘子們出了內院,回去休息洗漱。
薛玉霄推門進入,提著的一口氣瞬間鬆散下來。從昨夜到今日,她腦子裡的思考、嘴邊的指令就沒有停歇過,實在精疲力儘,於是伸手胡亂地扯了扯領子,坐在床畔的藤屜春凳上,垂著眼睛自己解衣帶。
她解了幾下,沒扯開,正有些煩躁要喊人的時候,一隻手從右肩邊伸了過來,很快將糾纏在一起的帶子解開。
這手還挺好看的。
薛玉霄原本有點燥的心情一下子恢複了,她盯著替她更衣的這隻手,白皙勻稱,骨節分明,看起來像是一雙適合彈琴研墨的手……很像裴郎的……
裴郎在窗下看書嗎?這是哪個侍奴,怎麼感覺這麼……
薛玉霄短暫一怔,忽然偏過頭看去,眼睫幾乎觸碰到他的臉頰。兩人的呼吸猛地交融到一起,從溫熱到冰冷,再從一陣陣的乍暖還寒,這完全天差地彆的兩種氣息掃落在彼此的麵龐,猶如兩條不斷纏繞著、抵死交尾的蛇。
沒等薛玉霄反應,裴飲雪率先拉開距離,隻餘一張清冷而沉默的側臉。
“裴郎……你怎麼……”薛玉霄頗為意外,“還珠和還劍呢?”
“還劍去煮茶了。”裴飲雪道,“至於還珠……自從你上次凶了他,他就不敢在你麵前近身伺候了。”
“哦……我忘了這一茬兒了。”薛玉霄摸摸鼻尖,感覺渾身不自在,“那你來吧。”
服侍妻主更衣,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但薛玉霄其實沒怎麼被他服侍過,這次換她渾身上下都在喊“救命”了。平日裡薛玉霄不說,他也不會主動攬這種事,這導致薛玉霄對他的觸碰覺得沒那麼習慣。
薛玉霄是坐著的,這樣衣服就不太好換。他的手像遊蛇一樣撫過她的腰線,連帶著碰到腰帶下方的墜飾。在細碎的玉玨碰撞聲中,薛玉霄感覺到他的手指將裡麵細細的繩結勾出來,摩擦在側腰上,幾乎有一點癢。
好癢啊……
薛玉霄挪了挪坐的位置,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地挪過來,取下她身上的配飾。
裴飲雪一直垂著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薛玉霄為了緩解尷尬,主動開口問他:“你有沒有被嚇到?我回來太過忙碌,隻睡了兩個時辰,沒顧得上問你。”
“沒有。”他道。
“遇到這種事,彆人家的小郎君可嚇到了不少。”薛玉霄玩笑道,“你膽子好大。”
裴飲雪道:“你還看到誰家小郎君被嚇住了?”
“我……”薛玉霄頓了頓,“啊?”
“沒什麼。”裴飲雪飛速解釋,“隻是好奇。”
薛玉霄不疑有他:“也隻是聽崔明珠說的。她說盧氏的小公子找回來了,但被嚇得夠嗆……”
話音未落,裴飲雪忽然說了句“抬一下手”,旋即傾身過來,兩人的身體猛地貼合在了一起,他的手環繞到薛玉霄的身後,將固定衣服形狀的布扣細細地解開。
薛玉霄呼吸一滯,感覺到他冰涼的吐息落在耳後——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的冷並不帶著刺骨的寒氣、也沒有當初洞房花燭以刀逼殺的錚錚肅殺,就那麼輕柔地、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枝殘雪,融化在她的耳垂邊。
薛玉霄聽到他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她道,“我好著呢。”
“沒想到你真的是為了救人。”他的低語如同歎息般,很近地在耳廓邊響起,“沒想到你不止是說說而已……”
薛玉霄露出笑意,說:“你現在才算認識我了?我可是很厲害的。”
“嗯,你可是……很厲害的。”
他居然這麼乖乖地承認了。
薛玉霄愣了一下。她從來不吝嗇誇獎自己,但這誇獎的話——尤其是裴飲雪嘴裡說出來的真心誇獎,難度可比她自己誇自己要大多了。
薛玉霄正要扭頭看他的表情,判斷一下裴郎是不是真心的,就感覺裡衣的帶子全解開了,薄薄的衣衫落到他的懷裡。
按照規矩,妻主的裡衣當然也是當夫郎的來整理縫製,如果有正君的話,上麵的繡活兒甚至隻能交給正君去做,這是潛移默化出來的、對正室權益的一種維護。
裴飲雪像是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動都不敢動,他沉默著把薛玉霄的裡衣整理好,連指尖都透著一股燒熟了似得粉色,偏偏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很冷靜地道:“已經燒好了水,要去沐浴嗎?”
冷靜,冷靜……隻是她的……她的衣服……
怎麼可能冷靜?他感覺自己渾身往外冒熱氣,隻是因為天生體溫低,才沒有一串輕煙從頭頂上冒出來的……
薛玉霄也不好意思再讓他幫忙:“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坐一會兒,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