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要被陛下忌憚至極。”薛玉霄歎道。
薛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說:“對。但那又如何呢?隻要有了小殿下,儲君的擁躉和陛下的忠臣,本來就是要針鋒相對的。有了太女,皇權就會被一分為二……不說這個了,你去應旨相見,好好安慰安慰明懷,深宮寂寥,他一定也很想你。”
薛玉霄點頭。
薛母又叮囑道:“你在外麵的事母親能擺平,但在宮裡,彆給你哥哥添麻煩。說來,秋天的相看宴席……”
薛玉霄連忙拒絕:“母親,我還不想成家。這件事就算了,有裴郎研墨添香,已經足夠。”
薛澤姝愣了愣,“難道真是祖宗顯靈,回頭得去家祠裡拜一拜……”她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裴飲雪,向門外喚道,“林卓。”
這是林叔的大名。
林叔果然在外候著,隔著門縫跪下回話:“主人。”
“一會兒隨我回太平園,將這些時日霄兒園裡的度支賬目報給我,還沒建完的院落加緊一些,明年……不,今年冬天,把園子的匾額掛上。”
“是。”
……
有薛司空在,光是園子裡的營建資金和她的零花錢,就已經大筆大筆地進賬。
三日後,薛家的馬車在宮禁外停下,轉換小轎,最後由一個小侍引路,帶著兩人進入曲折的回廊當中。
廊腰縵回,雕梁畫棟。兩側的池水上浮著圓圓的荷葉。越接近鳳君所在的椒房殿,薛玉霄就越有些忐忑……跟她已知的劇情不同,原著裡對鳳君薛明懷的描寫,可以說是寥寥幾筆帶過,她對此人全無所知。
到了殿前,薛玉霄忍不住捏了捏裴飲雪的袖子,發覺沒抓到之後,伸過去握了握他的手:“彆害怕。”
裴飲雪沉默了一瞬,冰涼的手指反扣回去,指節一點點吻合進她的指縫裡,低聲:“是你彆怕。”
殿前的小侍和青娥都進去通報了。薛玉霄道:“我有什麼好怕的。那是我哥。”
“真是你哥哥麼。”裴飲雪輕聲言語,悄悄問她,“附身彆人的小妖怪怕見正主的家人,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
“奇怪,你連薛司空都不怕見到。”裴飲雪慢慢地道,“你看上去對薛大人了如指掌……”
薛玉霄鬆開他的手,扭頭看向彆處:“……聽不懂。”
裴飲雪不僅沒被甩開,還猛地抓住了她,冰涼的掌心與她相貼,比剛才指節相扣的力道還緊密。薛玉霄回過神,看到通報的小侍折返回來,她頓了頓,保持著執手的親密進入椒房殿。
殿內熏著香,密密的珠簾垂落下來,朦朦朧朧地遮著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兩人向鳳君行禮,簾內人立即免禮。兩個小侍將珠簾撩起,分彆攏到兩側,薛玉霄抬起頭,這才看到鳳君的真容。
薛明懷今年二十七歲,在這個大多數男子已經為人父的年紀,他還沒有生育過。他生得翩翩如玉,眉眼間跟薛玉霄有點相似,但他看起來太淡了——這種寡淡疏離感幾乎與裴飲雪不相上下。
裴飲雪是清冷不近人情,那他簡直就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了。薛明懷的下頷線條瘦削而鋒利,墨眉冷眸,從他的五官裡看不出有一點點順從和依賴的痕跡,氣度寒凜逼人,宛若一隻離群索居的孤鶴。
薛玉霄怔了一下,聽到他說:“三妹,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她以言上前。
兄妹麵對著麵。薛明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側臉,從喉間溢出一道歎息:“你都長這麼大了……我入宮時,你還很小。”
薛玉霄非常小聲地叫了一聲“哥”,停頓後又改道,“殿下。”
薛明懷還想要繼續說什麼,殿外傳來一聲“陛下到——”。他的手收了回去,略微露出來一點點的笑意也頃刻間收斂得乾乾淨淨,他上前幾步,把薛玉霄和裴飲雪擋在自己的身後。
薛玉霄垂下眼,看到他負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著,指節泛白。
長兄跟陛下的關係……好像……
危在旦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