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管事再嚴肅的態度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會養狗?你知道府上的狗都是怎麼養的嗎?每日三斤的大棒骨,還有灶上廚子專門調配的狗飯,哪用得上你來養?”說難聽些,他們府上的狗的日子過得比隻怕還比他們這些奴才好呢。
這才叫人不如狗。
他搖搖頭:“府上不缺養狗的人。”
狗可比人懂事多了,人能發脾氣,狗能知道個什麼?活又少又不會受氣,這才是神仙都不換的日子呢!
不過他瞧了瞧顧二丫露出來的一雙手,這麼大點的年紀,繭子能厚成這樣,倒也是個苦命人,而苦命的人一向是比其他人要更懂得規矩的。再添上石頭這個小廝,倒也不是不能收下,能先出頭,多少還是有些聰明勁兒的。
因此他點點頭:“你倆都收下吧。”
和那個會刺繡的丫頭不一樣,他們這種不用參加考核的人收下來以後就直接送到後邊下人房去了,賣身錢也是單獨結給六姑。
剛剛六姑沒有提起巧兒,顧二丫也不知道這丫頭能不能被留下來,她來不及看結果就被領著換了一個地方。
剛買進來的丫頭小子都先送到了廚房——準確來說是靠近廚房的後灶房,因為有些牙人為了省錢是不會給買來的人收拾洗澡的,但他們府裡要伺候人,第一要義就是要乾淨,剛買進來的人一人一鍋熱水,兩套普通下人穿的衣裳,洗刷乾淨以後換上衣裳再看被分到哪裡去。
顧二丫進來的早,還有機會挑衣服的大小,那候著的老婆子讓她比劃了一下衣服的大小,教她:“選衣裳不能選正正好的,得挑大一號的。”
顧二丫問為什麼。
她說:“這裡頭那麼多人呢,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到主子跟前的,府裡說是每年都會發兩套各季的衣裳,實際上主子鮮少到咱們莊子上來,管事的人也不是每年都會發衣裳的,興許隔上一年才發新的。”
薑家這樣的莊子有不少,沒有主子來的時候,基本都是閒置著,莊子上都會有莊頭,每年府裡固定給莊子上撥錢作為開支,其中包括每日的開銷還有下人們的衣裳,偏遠的莊子上都沒有什麼油水,莊頭們撈不到錢,就會從飲食、衣裳上克扣。
這老婆子也算是心腸好的,還記得提醒一下顧二丫,有些小丫頭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隻知道挑當季合身的,到了第二年換季的衣服遲遲發不下來,就不得不花自己的月例銀子去買衣裳了。
顧二丫也想明白了,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洗澡的盆就放在後灶房裡,顧二丫被賣了以後一點兒行李也沒有,她離家之前本想收拾兩件自己常穿的衣服的,可林阿奶不讓她帶,她也沒什麼能帶的,之前的衣裳都是金氏給她做的,金氏走了以後她就沒有新衣服穿了,原先那些很愛惜的衣裳也都當得差不多了或者穿舊了。
她是空著兩隻手到的六姑家裡。
乾旱的時候人吃的水都不夠,哪還能洗得了澡?頂了天拿破布頭沾點水擦一擦罷了。
平時臟慣了她沒什麼感覺,等拿著全新乾淨的衣裳進了莊子,她才久違地察覺到了窘迫。
薑府不僅備了熱水,還有搓澡的帕子,以及皂角做的胰子,這東西顧二丫都沒見過,還是那個老婆子怕她不會用,主動過來幫她打的胰子,又幫她搓了身上的泥。
等她洗完澡,外頭就已經站了好幾個同樣收拾好的丫頭小子了,可見那位常管事選人的速度相當之快。
又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常管事才姍姍來遲,給這買進來的十來號人分工。
除了那個會刺繡的丫頭,其他人都大差不差的,自然也乾不了什麼精細的活。
顧二丫聽了一會兒大致捋明白了,這莊子的主人家姓薑,薑老爺是十多年前的科舉進士,太太倒是個侯府出身的千金,薑老爺是在中舉那一年和太太成的親,成親以後又納了幾房妾室,膝下有四子六女。
不過常管事也隻交代了府裡的人口情況,其餘事情都守口如瓶了。
至少顧二丫沒聽明白為什麼薑老爺放著好好的中京城不呆,反而要跑到這小小的閬中來。
這裡是閬中城這消息還是顧二丫這幾日幫著春杏出門買東西打聽出來的,六姑家門口餅鋪的老板和她碰了幾天麵也熟悉起來了,有時二丫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他也會答上兩句。
河源村離閬中有一旬的路程,閬中離中京城那就不是一旬而是按月算的了至少要三五月的功夫,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這位薑老爺拖家帶口到閬中來。
這也不是現在的顧二丫能操心的事情。因著老爺太太要來,莊子上其實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於她這樣的丫頭來說,最熱鬨最好的去處當然是太太屋裡——但想也知道,這肯定輪不到她的。
莊子裡的人雖然不多,關係卻很複雜,能有好去處,早就被瓜分得一乾二淨了。留給新來的這些人的就隻剩了各院的灑掃、照料花草的活,唯一例外的就是那個會刺繡的丫頭。
常管家叫她直接在內院裡伺候,領著一幫會針線的小丫頭做窗紗床簾。
分到最後,石頭被分去外院跑腿,顧二丫則被分到了內院的灑掃。
她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就被先領著去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