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這麼一個欺軟怕硬而不講理的人,若蘇姚還是原來那個性子,肯定會把七十塊的工資讓給他,隻可惜一些都變了,蘇建華的打算注定落空。
在他下班之後攤開問詢時,蘇姚的態度十分坦然,“是啊,我今天上午在家沒事,十分想念之前上班的日子,就走到廠子附近,聽到有人說今天發工資,我突然想起還有工資沒領。”
“我都走到廠子跟前了,就順便進去把前兩個月的工資領了。”
她這一番邏輯清楚的話,蘇建華挑不出任何錯誤,眼看著強搶這條路行不通,他又開始打感情牌。
“姐,你是不知道,你今天把工資領走,我的同事都領到了五六十塊的工資,我隻有六塊錢,發工資的時候我有多丟人。”
蘇建華把自己渲染得極儘可憐,蘇母最先坐不住了,趕忙擔心地問,她的寶貝疙瘩還好嗎?
當然,全家隻有蘇父蘇母真實關心蘇建華。大嫂王佳華上夜班去了,大哥不關心除自己小家以外的任何人死活,即便是親弟弟。
蘇姚可是一個關心弟弟的好姐姐,當即用最富含感情的語氣,說出最冷淡的話,“都是像你一樣這麼走過來的,新工人進廠都有這麼一步。”
蘇建華才不管大姐說的內容,“可是很丟人。”
蘇姚搖搖頭,一副你不懂我良苦用心我都是為了你好的表情,說出那句經典的道德綁架名言,“姐這是為了磨煉你的意誌。年輕的時候,隻有多受冷眼,才能快速成長,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姐也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一步一個腳印,從普通工人到小組長再到保衛科科長,最後當上我們紡織廠的廠長。你想想這點小挫折都受不了,你以後還能當上廠長嗎?”
蘇建華從前隻想著能趕緊離開學校,進入工廠當一個工人,那就是他最大的夢想,就連進入辦公室當文員,對他來說都是一個遙遠的希望。就更彆提能當上紡織廠的廠長,但是現在蘇姚給他描繪了一個不敢想象的未來,這讓蘇建華不由往下想象。
這一番話,蘇姚說得慷慨激昂,不僅使作為當事人的蘇建華聽得滿臉通紅,就連蘇父蘇母都一臉激動,仿佛明天他們家兒子就能當上廠長,他倆那可是廠長的父母。
計較蘇姚去領工資的三個人,如今正陷入對未來的遐想之中,自然沒有時間找蘇姚算賬。
當然蘇建華會陷入那份幻想,還是因為他想到了自己某個不可言說的計劃。
他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姐是能幫助他踏上蹬天梯的人,同時又是大姐將描繪出他不敢想象的美好未來。
蘇姚不喜歡廚房的油煙,但在掌握飯勺可以給自己和蘇婧開小灶,所以每當蘇母讓她做飯,她沒有找借口逃掉。
對於吃遍了山珍海味的蘇姚來說,這年代的好東西無非就是肉和蛋,對上輩子的她來說屬實沒有什麼吸引力,可連著跟蘇家人一起吃了幾天的飯,雞蛋已經成為了難得的美味。
做晚飯前,蘇姚翻看放食材的櫃子,對著蘇母大喊,“媽,咱家沒菜了。”
蘇母就在不遠處,被她這聲喊嚇得不輕,“臭丫頭喊什麼喊。”
她走到櫃子前,原本裝著雞蛋的筐子裡,現在空空如也。
蘇母有些皺眉,她記得沒錯的話,大閨女半月前才買了一筐雞蛋,怎麼這兩天吃得這麼快。
由於當時那雞蛋不是蘇母付的錢,她倒也沒太心疼。
隻是語氣不耐煩地對蘇姚說,“雞蛋沒了,你就去買啊,喊我有什麼用!”
蘇姚心裡微哂,這是想讓她繼續掏錢買菜。
她十分委屈,“我現在也不是掙工資的人,哪有錢買菜。”
蘇母更加不耐,覺得女兒開始藏私,“你做個剛領快一百塊的工資,怎麼會沒錢買菜。”
竟是打著她剛拿到手工資的主意。
看蘇姚還不動,蘇母催著她,“出去買三斤雞蛋,再去買兩斤肉,你大嫂懷了小侄兒,得多補補。”
這理所應當的態度,簡直讓人無語。
到了蘇姚手裡的錢,隻要不是自己願意,就沒有人能強搶出來。
蘇姚可憐巴巴,“自從把工作讓給弟弟,這幾十塊錢可能是我這輩子領到的最後一份工資,這樣的錢您都不放過嗎?”
眼看女兒最近越來越不服管教,蘇母覺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你是這個家的一分子,為了家裡人花點錢怎麼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媽,我如果還是以前那個每個月領工資的蘇姚,為咱家裡人花錢我絕對不小氣,還是那句話我現在沒有工作,對我而言那就是我的最後一份薪水,您沒有失業過,您應該不會明白這種心情。”蘇姚語速快得跟機關槍似的,跟剛才那個語氣可憐的人,仿佛不是一個人,“您把工作讓給我,我絕對像往常一樣,繼續為咱家做貢獻。”
讓蘇母讓出工作,這無異於要她的命,蘇母怎麼會願意。
蘇姚還在一旁補刀,“媽我願意為了小弟讓出工作,您一直以來都說最疼我這個女兒了,想必一定願意把工作讓給我。”
工作是不可能讓的,尤其是讓給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