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祈一醒來,昨日的記憶回攏,他臉上出現懊惱之色,立時翻身起床,披上外衫走出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了聲:
“夫人?”
室內有婢女,聞言,當即回道:“老爺,夫人去賬房了。”
聽見賬房二字,周渝祈不由得有些心虛,說到底,其實府中的一切開銷用度甚至都可以說是薑姒妗的嫁妝。
尋常人家尚且不需要妻子的嫁妝度日,他卻是一而再地隻出不進。
周渝祈眼底不由得有些晦暗。
他沒急著去見薑姒妗,而是回了內室洗漱,須臾,珠簾外響起動靜,意識到什麼,周渝祈抬起頭,恰好看見女子彎腰從被拉開的珠簾處走進來,她今日穿了一身黛青色的錦緞繡裙,裙擺剛過腳踝,恰好半遮半掩著鞋麵,她略施了粉黛,白皙的麵上暈著些許粉嫩,一雙杏眸透徹,瞥了他一眼,立即彆開眼。
朝夕相處兩年,周渝祈何嘗不知她這是生惱了。
薑家雖說是商戶,卻是衢州頗有分量的氏族,薑姒妗是薑家唯一的子嗣,被嬌慣得厲害,偏又生得一副仙姿玉色,引得衢州城貴家公子紛紛側目,周渝祈心底清楚,若非家中長輩早早和薑家定下婚約,這門婚事豈會落在他頭上?
便是知曉這一點,周渝祈待薑姒妗自是往日也慣捧著驕縱,很少惹她生惱。
平心而論,周渝祈自是歡喜薑姒妗的,甚至正是因此,他才越發勤學苦練,人人都說薑姒妗嫁給他是心善守諾,他配不上她,越是如此,他才越要證明她嫁給他不會叫她後悔。
周渝祈放下手中物件,上前一步要牽著女子,卻被女子躲開。
周渝祈苦笑,低聲:
“夫人,聽我解釋,可好?”
薑姒妗偏頭,悶聲:“有什麼好解釋的,我隻問你,你不知我昨日要到京城麼?”
周渝祈啞聲半晌,隻能沉默點頭。
這一點頭,薑姒妗心中的惱意猛地漲了三分,她惱瞪杏眸:“你明知如此,卻還要喝得神誌不清回來?!”
她聲音稍稍提高,但她這般人,便是生惱也是風情自若,讓人隻能無奈應下,舍不得語重一分。
周渝祈又一次伸手拉住了她,薑姒妗掙脫不及時,愣是被他捉住了,薑姒妗咬唇,輕哼了聲,周渝祈不再說廢話:
“夫人。”
他稍重了一點語氣,讓薑姒妗不得不聽他說。
“昨日和我一起的人是吏部侍郎之子。”
短短的一句話讓薑姒妗輕蹙起黛眉,薑家的錢自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做生意少不了打通一些關係,周渝祈的話讓薑姒妗意識到了什麼。
但她總覺得不對。
打通關係也未必要選擇這種方式。
周渝祈眉眼清雋,他微微垂眸,低聲在說:“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楊鞍,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我昨日才會沒能早些回來見你。”
周渝祈能得探花郎,容貌自不會差,他這般一低聲,倒是讓薑姒妗覺得她再惱下去有些不近人情了。
“況且,見過夫人天人之姿,又豈能再入眼其他庸脂俗粉?”
這句話,周渝祈半點沒摻假,說得真心實意。
和楊鞍一起喝酒的這段時間,他的確半點沒沾其餘女子,尤其昨日,心中惦記夫人,隻能悶聲灌酒,最後才會醉成那副模樣。
薑姒妗其實沒被這話哄得開心,她雖一直身負美名,卻是深知人外有人一道理,但她還是悶悶地低哼了一聲。
周渝祈立即意識到什麼,眉眼含笑,握住了女子的手,他說:
“今日我休沐,我較夫人早來京城,對京城也有些了解,我領夫人在京城逛逛?”
到底是夫妻,周渝祈又給了理由,薑姒妗沒有再抓著這點不放。
她隻嬌聲輕道:“日後不許再這麼晚回來。”
周渝祈自無不應。
薑姒妗見他一副萬事都聽她的模樣,輕抿了下唇,她其實不喜歡彆人什麼都應承她,尤其是在未必做得到的情況下。
商人重諾,她亦然,否則不會如約嫁入周家。
但氣氛恰好,薑姒妗便沒再說什麼,這件事終於算是過去了,她讓奉延去準備馬車。
周渝祈替她拿好了披風,聲音溫柔:
“今日外間風涼,夫人還是要帶件披風。”
這般細致,終歸是讓薑姒妗心底最後的一抹不滿也煙消雲散。
人無完人,她何必過於苛責。
她讓安玲也替周渝祈拿上了披風,杏眸一瞥,嗔惱聲道:“怎不記得替自己也帶一件。”
周渝祈低頭笑了下。
他握住了女子的手,眉眼清雋,視線緩緩落在女子臉上,低聲溫潤:
“夫人,我想你了。”
薑姒妗隻是垂眸,輕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