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讓她落得如今這般進退兩難處境的人,不還是裴初慍麼?
要不是他忽然要換糧商……
想到此,薑姒妗陡然頓住,她想起來,讓陳管事和頌雅樓接觸的人正是她自己,裴初慍設了陷阱,而她卻是自己一頭撞了進來,沒有人故意逼她。
便是重來一次,在她不知道裴初慍就是頌雅樓東家的前提下,她還是會選擇和頌雅樓接觸。
薑姒妗想清楚後,抑住艱澀情緒,她低聲:
“您何苦這般,您明知我已經嫁過人了,您這般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話音甫落,她偏過頭,杏眸輕閉時,臉頰上悄無聲息地滾落一滴淚珠。
她很清楚,如果裴初慍不放過她,她沒有半點抗拒之力。
她隻能請求他。
裴初慍看著她落淚,眼神驀然晦暗了下來,他沒想要將她逼得這般苦,隻是事與願違,她不願和他有首尾,他也不想鬆手,二人便隻能一直僵持。
女子杏眸皆是盈盈濕意,輕輕一顫,便容易滾落一連串的淚珠。
她一再強調她已經嫁過人的事實,讓裴初慍聲音不覺冷了下來:
“他便那麼好,讓你非他不可?”
薑姒妗咬唇,她要怎麼說?不是周渝祈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她已經嫁過人,他們的身份不允許他們有進一步的發展。
她許久不說話,仿佛是默認了答案。
雅間內倏然安靜了下來,許久,案桌上的茶水都將要涼透了,裴初慍終於有了動作,他垂下眸,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他早知道女子的身份不是麼?
他不喜歡她心底有其他人,哪怕那個人比他來得要早。
他是偷竊者,卻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不該有的占有欲。
薑姒妗看見他沉默下來,她忍不住輕顫了下眼瞼,他那般的人,在第一眼時,便讓人覺得矜貴,總該是事事順心的才是。
薑姒妗的鼻尖有點酸,她悄然地攥緊了手帕。
忽然,某人平淡的聲音在雅間內響起:“茶水要涼了。”
很平常的一句話,他按住了所有的情緒,終究還是退了一步,沒有再逼她。
薑姒妗啞聲許久,半晌,她才很慢地挪到案桌邊坐下,她伸手要去端起那杯茶水,卻被他攔下,他聲音低沉,淡淡的情緒:
“涼了。”
他換了個白玉杯,重新替她倒了杯茶水,熱氣彌漫,升起一縷淺淡的嫋嫋白煙。
薑姒妗安靜地看著他的舉動,他的手指根根修長,指骨也是分明,簡單的舉動也透著股彆樣的美感,他將茶水推給她,便不再說話。
矜貴冷清得厲害。
讓薑姒妗怎麼也搞不懂,這般矜貴的人是怎麼才能被她三翻四次拒絕後,仍是要不斷靠近她。
她咽下茶水,茶水有點熱,淋在了喉間堵澀的情緒上,她控製不住地輕顫著杏眸。
女子仿佛被欺負得狠了,端著茶水小口小口地抿著,可憐兮兮得叫人心疼。
但裴初慍隻能沉默,他當真欺負狠了她麼?
可若不這般,他也自持地不去越過那條界線,她和他便真的容易再無交集。
“頌雅樓的確要換糧商,薑家本就在選擇中。”
薑姒妗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許久,薑姒妗才輕輕點頭,她聲音中透著些許哭後的綿軟:“謝謝裴大人。”
仿佛在人心坎間輕輕拂過,撩人心弦,偏不知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
他倒寧願她是有意無意地撩撥他,如今的拒絕也不過是欲迎還拒的手段,但裴初慍很清楚,他從她眼中看見的從來都是不容忽視的拒絕。
茶水澀後微甘,但裴初慍隻嘗到了些許澀味,他不緊不慢地咽下茶水,在女子逐漸放鬆下來後,他才平靜地問:
“手帕呢?”
薑姒妗渾身陡然一僵。
裴初慍怎麼會察覺不出她的異樣,他漸漸地眯起眼眸,這一刻的他仿若是叢林中的凶獸看向獵物,不緊不慢卻又咄咄逼人:“你對我也不是無意,不是麼?”
薑姒妗不慎碰倒了茶杯,茶水灑了一桌,也染臟了她的裙裾,但如今她顧不得這些,她對上裴初慍的眼神,又一次重複道:
“裴大人,我已經嫁人了。”
又一次聽見這句話,裴初慍卻是頭一次意識到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他看向女子透徹得不堪一擊的杏眸,低聲問她:
“這句話,薑姑娘到底是在和我說,還是在告誡自己?”
女子陡然驚慌地打斷他:
“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