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即便B市這樣首屈一指的繁華都市也漸漸歸於沉寂。大多數以小區為主的街巷都隨著居民們的入睡變得安靜無聲,隻有一些酒吧、辦公區聚集的地方依舊燈火通明,趁著夜色收集城市裡僅剩的熱鬨。
離市中心不遠的一套四合院裡,用作辦公區的各個房間都還亮著燈,院門處,忙碌的工作人員們進出不停,崗亭裡站崗的衛兵在月光下一動不動,宛如一尊挺立的雕像。
院落西北角的一道窄門裡,是當下整座院子裡唯一沒亮燈的屋子。這間屋子是禁閉室,房間裡除了一個用金屬板隔出來的極簡易衛生間,就隻有一張行軍床。
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枕著雙手仰麵躺在床上,風衣的衣擺垂在床邊。他好像沒睡,但麵孔隱沒在黑暗裡看不真切,更無法分辨情緒。
臨近十點的時候,門外有點嘈雜起來。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有人帶著煩躁說了幾句什麼,接著就是鑰匙捅進鎖孔的聲音。
男人動了動,視線移向房門,但仍舊懶得動。
幾秒後,房門被推開,稀薄的月光和院子裡暖黃的燈火一起灑進來,一下子照亮了半間屋。
楊歌大步進屋:“你肯定沒睡,彆躺著了!”
肖冷這才懶洋洋地動了動,他坐起身,雙手抬起來,從腦後挪到身前。
楊歌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蹲到他身前,幫他解開手銬,旋即站起身,如風一樣往外走:“快跟我來!”
肖冷嘴角抽動了兩下,表示不滿,站起來跟上楊歌,邊走邊打哈欠:“不是說先關三天禁閉,然後等處分?怎麼,老爺子出麵了啊?”
“……”楊歌無語地瞥他,“你想得美。韓遠就那麼一個弟弟,早幾年去Y省緝毒都能全身而退,跟著你出這麼一次任務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喪命,韓遠恨不得給你打成篩子,丁部長就是想替你說話都說不出口。”
“韓遠這兩天一整個情緒失控。昨天監察科過來,他帶節奏帶得飛起,認定你是為了搶奪怪談道具故意弄死的韓遲,我看監察科那幾個人的意思都有點信了。”
肖冷眉心跳了跳:“那怎麼放我出來了?”
“剛剛出事了。”楊歌歎了口氣。
幾句交談間,兩個人已經走出了院門,一輛黑色的公務車停在外麵,楊歌習慣性地坐去後座,肖冷拉開門上了副駕,車子旋即發動。
“十五分鐘前,西善大樂城購物中心。”楊歌邊說邊向前遞了一個檔案袋。肖冷接過,修長的食指挑開封口處纏繞的係繩,拿出裡麵的資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身份證複印件。
鄒晨,男,漢族……
楊歌同時說道:“鄒晨,男,37歲,六天前曾和妻子一起被吸入規則怪談。後來兩個人都幸存,妻子沒事,但他從離開怪談起,狀態很奇怪。每天不吃不喝不睡不理人,就像……像美劇裡的喪屍,隻不過沒有攻擊意圖。”
“他妻子害怕,帶他就過醫,也報過警,轄區派出所向咱們報備的。我按規定讓他們注意盯著,之前都沒什麼事,直到剛才。”
楊歌視線沉了沉。車窗外正好掠過一片樹蔭,短暫遮擋了路燈的光輝,令她的臉色看上去更加沉鬱:“他突然出門打車,直奔西善大樂城購物中心。進入一樓後什麼也不乾,就在那裡站著。”
楊歌說到這裡頓住了聲,似乎是想確定肖冷在沒在聽,又或者是想等一點回應。肖冷適時地出聲:“然後呢?”
楊歌:“站了大約三分鐘後,他自爆了。”
肖冷落在資料上的目光凝固,抬了抬,看向後視鏡:“‘自爆了’?”
“對……”後視鏡中,楊歌點頭,“現在整個購物中心已經封鎖了,看起來暫時沒引起什麼連鎖反應。但這事太奇怪了,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突然跑到購物中心去自爆?是出於什麼目的?想達成什麼結果?所以……”
楊歌神色凝重地靜默了一下:“所以部裡認為,你之前那些‘受汙染者如果離開怪談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可能是對的。鄒晨的妻子回憶起來,也說鄒晨在規則之境裡就有過一些奇怪的舉動,很像咱們先前見過的受汙染者。”
肖冷沉吟不語。
他們的辦公區域離西善大街很近,幾分鐘後,司機將車停靠在路邊,肖冷被拉回神,邊下車邊抬眼觀察。
大樂城購物中心的顧客都早已被疏散,樓內雖然依舊燈火輝煌,但卸去喧囂,燈火反倒營造出一種彆樣的冷清。
在購物中心四周,連主樓帶廣場都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輛警車停在警戒線外,還有消防車和救護車在待命。
肖冷剛要走向正門,楊歌擋了他一下:“那個……”
肖冷看了她一眼。
楊歌有點心虛地望著他:“丁部長讓我提醒你一句,今天四隊還有韓遠本人都在,讓你……”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虛了,“讓你管住那張嘴,彆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