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用儘餘生彌補他的阿黎……(1 / 2)

芳菲記 慕如初 6071 字 8個月前

驚蟄二月,庭院杏花初開。

才下過一場春雨,襄陽侯府祠堂的青石板乾淨明亮。簷下的雕花楹窗傳來書聲琅琅,走近窺探,可見堂中央坐著個鬆綠襦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雪膚玉骨,明眸似琉璃。梳著玲瓏雙丫髻,眉間一顆吉祥如意鈿,靈動清麗。

她麵前一張矮腳橋台,台上放著本《千家詩》,正搖頭晃腦地背誦。

“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聞說梅花早,何如此地春。”①

聲音軟糯清脆,在寂靜的庭院裡宛若鶯雀歡歌。

這位便是襄陽侯府二房的獨女宋槿寧,因出生於黎明之際,父母取小名為阿黎。

阿黎五歲,今日被祖母罰跪祠堂。原因是上午跟隨二堂哥偷偷出門看狀元遊街,被祖母發現後打了幾板子手心,又命她在祠堂背書悔過。

雖說是罰,可老夫人哪裡舍得?瞧這祠堂裡吃的、喝的樣樣齊全。怕阿黎冷,還特地讓人在屋裡擺了厚厚的軟墊,連茶水都時常更換熱的。

不過,既是犯了錯規矩不能亂,老夫人讓她跪在祠堂,背完兩首詩再出來。

阿黎年紀小,去年才開始啟蒙識字,這《千家詩》上頭還有好幾字認不全,背得不甚流利。

須臾,她打了個哈欠,腦袋一啄一啄地繼續背誦。

“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聞說......聞說梅花糕,何如此地春。”

伺候的婢女們噗呲笑出來,怎的背著背著成吃食了?

正欲提醒,卻瞧見門口來了人,立即安靜下來。

有人喊了聲“容世子”。

阿黎頓時清醒,扭頭看去,果真見一個淺藍錦袍的少年站在那。

正是睿王府的世子容辭。

睿王是當今皇上的兄長,聖眷無邊,是這京城裡頭一號的皇親貴族。

而睿王府世子容辭更是遠近聞名。

他天生聰慧,據說三歲會認字,五歲能作詩,七歲一篇《周南賦》獲得傅大學士讚賞,十歲就破格入國子監上學。

說一句少年英才也不為過。

容辭靜靜站在門口。

他生得勁瘦頎長,眉目英挺,氣質如華。雖待人彬彬有禮,可總是透著股清冷,如雪巔矜貴之花。

好看,但難以采擷。

當然,這份清冷隻是對旁人,待阿黎卻是不一樣的。

此時,他眸子裡尚殘留一絲淺淺笑意。

阿黎羞赧,肯定是笑她適才背錯詩了。

“容辭哥哥,你怎麼來了?”

容辭走進來,溫聲道:“聽說阿黎被罰了,我過來看看。”

他聲音清潤平靜,無端地給人依賴。

阿黎清楚,容辭哥哥肯定是來幫她的。跟以往一樣,隻要她被祖母罰或是遇到麻煩,容辭哥哥總會出現。

她已經在祠堂裡跪坐了小半個時辰,腿腳酸麻。原先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看見他,三分的委屈立即變成了七分。

阿黎伸出一隻小手,訴苦:“容辭哥哥你看,我還被打手心了,很疼。”

容辭視線落在她白皙豐腴的掌心,上頭乾淨,空空如也。

但他還是認真地點頭:“嗯,看到了,打得不輕。”

容辭幫她揉了揉掌心以示安慰,問:“阿黎犯了什麼錯?”

“我跟二哥哥去看狀元郎了。”

“偷偷去的?”

阿黎心虛低頭,沒回答。

容辭睨向她身後的婢女,婢女凝霜忙解釋道:“容世子,小姐聽說狀元遊街極其熱鬨一直想去看。此前無意跟二公子透露過,二公子記得。今日一早便帶人出門,去了好大會才回來。”

聽完,容辭大致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他說:“阿黎想去看熱鬨跟我說就是,我帶你去。你與你二哥哥還小,單獨出門若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

凝霜接話:“老夫人也是這麼說的,為了讓小姐長記性,特地罰跪祠堂背書。”

阿黎小聲說:“可我已經背許久了。”

她平日有午睡的習慣,今日受罰,連午睡也取消了,困得不行。

容辭問:“得罰多久?”

阿黎舉著兩根肉嘟嘟的手指:“祖母沒說罰多久,讓我背兩首詩。”

“那你會背了嗎?”

阿黎可憐巴巴搖頭。

容辭長眉微凝。望著小姑娘稚嫩清澈的水眸,不禁想起上一世,他的阿黎也是這般單純。

還有點笨。

記得成親第二日兩人起身去給長輩見禮,她幫他穿衣時,過於緊張不慎係了個死結。

她懊惱說:“夫君......我從前學過的。”

“學過怎麼還不會?”

原是打趣之意,卻不想她聽後,差點哭了。

彼時,便是這樣一雙清澈且無辜的水眸。

回想前世,容辭麵色越加溫柔。

他幫她揉了會手掌後,牽起她:“走,我去幫你求情。”

.

宋家老夫人住在長椿堂,聽得婢女說容世子來了,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無奈,放下手裡的核桃,吩咐:“去備茶水吧。”

她前腳才罰自己孫女,容世子後腳就來了,不消說,鐵定是來她這求情的。

哪回不是這樣?

外頭人人都說容世子端方持重,溫潤有禮。可他們是沒瞧見世子護犢子的時候,簡直比看眼珠子還金貴。

就連她這個做祖母的都不好罰太重。

雖說宋槿寧是她孫女,可宋槿寧一出生就許給了睿王府,便也算半個睿王府的人。容世子來為未來媳婦兒求情,她豈能不給麵子?

果然,沒多久,遠遠地就瞧見容世子牽著宋槿寧過來。

一進門,他客氣有加地給老夫人請安,舉止謙遜挑不出丁點毛病。相反,因著容世子長得俊秀,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很是賞心悅目。

而且,分明才十三歲的少年,舉手投足間氣勢華貴逼人。饒是宋老夫人閱過無數優異後生,也忍不住暗暗稱讚。

她笑道:“世子今日怎麼得空了?前些日還聽說你忙國子監結業的事。”

容辭道:“今日狀元遊街熱鬨,晚輩與友人出門閒逛。”

“哦。”老夫人點頭,吩咐婢女看座上茶。

隨即,她抬眼去看自家孫女:“阿黎,過來祖母這。”

阿黎攥著容辭的手,些許猶豫。

老夫人笑罵:“祖母在你眼裡是老虎不成?怎的就不敢過來?再說了,你還牽著容世子做什麼,得讓他入座吧?”

阿黎這才走過去,坐在宋老夫人身旁。

“祖母,”容辭問:“近來身子可好?”

“好,上次世子派人送來的老參一直吃著,近日覺得精氣神好許多了。”

“睿王和睿王妃可好?”宋老夫人問。

“家父家母皆好,母妃操持家業不得閒,不然也要過來看望您。”

宋老夫人忙道:“哪裡的話,合該是我去看望王妃才是。”

兩人寒暄了會,容辭提起此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