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家在哪裡。”
趙桑語心頭烏鴉呱呱呱飛過,“不是吧,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失憶?”
她追問了幾個問題,姓甚名誰,家在何處,發生何事,通通一問三不知。
越問,男子麵色越發頹喪。
趙桑語見狀,也不再問下去。
她剛來穿越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想來這個男子失憶了,感受同她穿越差不多,一樣漂泊無依,毫無安全感。
趙桑語安慰道:“你彆怕,再過幾天鎮上會有集市,到時候我帶你過去見官。看你衣著富貴,家中一定會懸賞到處找你,你很快就能回去。”
男子點頭,“謝謝。”
趙桑語見狀笑道:“我叫趙桑語。你忘了名字,我也不知該怎麼稱呼你。這樣吧,我撿到你那日是初七,暫時就叫你初七吧。”
“好。”
兩人商議好後,趙桑語站起來,打算換衣服出門。
她見初七看著她,麵露尷尬。
初七打量下四周和眼前的女人,閉上雙眼。
他腦子全是感歎,世上居然會有這麼窮的女人。
家徒四壁,破衣爛衫,頭發梳得亂糟糟,連荊釵布衣都算不上。
他的確忘了很多事,但總感覺,眼前這人的貧窮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從他身上的衣著裝飾來看,他以前應該是個家境富裕的公子哥。
還好,這女人雖然窮酸,但不是壞人,未對他趁火打劫。
換衣裳也知道回避,有羞恥心,不像浪蕩之人。
“好了,睜開眼吧。”
趙桑語換好衣裳後,在櫃子裡翻翻找找,找出套趙老爹的衣裳遞給初七。
“這是我爹的衣裳,你試試。”
初七望著案台上擺放著的兩個靈位,不敢置信,“令尊去世了?”
她要他穿逝者的衣裳?
這到底是有多窮啊?
趙桑語明白他的顧慮,“去世之人的衣裳,本應該燒掉。可我都窮成這樣了,哪裡還能這麼多講究。衣裳也是物資啊。你勉強穿穿吧。你那身絲綢再好,也不能不換洗。”
初七歎氣穿上,人在屋簷下,的確沒資格講究。
趙桑語叮囑他好好在家彆出門亂晃,自己就出門采桑葉去。
初七在家裡轉轉看看。
房子窄小破舊,總共三間房,一間當臥室,一間用於養蠶,還有一間放著紡車和織布機,堆滿了絲綢織物。
屋外有個小院子,盆裡裝滿了蠶繭,架子上的竹筐裡還曬著些吃食。院子兩邊分彆是廚房和牛棚,牛不在裡麵,想來是被趙桑語牽出門了。
總之,亂糟糟。
亂得他無處落腳,看不下去。
趙桑語回家時,不敢相信眼中所見。
盆裡的蠶繭全被打理好了,已抽絲剝繭,纏在大篗(音同月,用於纏絲線的工具)上晾著。其他雜物也被歸置得妥妥當當。
她走進屋內,聽到房裡傳來織布機的聲響,過去一看,滿房裡堆著的織物全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織布機前的人,背脊挺直,手中動作嫻熟。
趙桑語揉揉眼睛,“初七?”
那人聞聲停下,轉麵過來,的確是初七。
趙桑語跑過去看他織的布,細密精細,一看便是老手。
“初七,你看上去富貴得很,居然織出的布比我還精細。”趙桑語著實被他的手藝驚到。
她家中雖然是做此行當,但現代社會,這種普通織造早已工業化。
她的時間和精力全在雲錦這種僅能手工織造的特殊織物上。
至於普通織物,她隻是會織,稱不上熟練。
穿越後,她由於生活所迫才重拾此技。
初七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織布機自然而然就會用。”
他盯著織布機,突然頭疼。
趙桑語趕緊將他扶到床上休息,“想來是你從前學過這些。男子們都得會點刺繡紡織,不奇怪。或者你家裡就是做這行。你身體還虛弱,先彆忙著做事,也彆多想。”
趙桑語拿來一小籃桑葚,獻寶似的遞給初七。
“吃點桑葚吧,我剛摘的,可甜啦。”
初七見她笑意盈盈,心中不禁動容。趙桑語這人雖然又窮又糙,卻未因他是男子而看輕他,也無粗鄙之舉,稱得上是個君子。
兩人正吃著桑葚,院門外傳來呼喊。
趙桑語去開門,再進來時身後多了個跛腳老婆子。
初七見有陌生女人,雙眼裡全是戒備。
趙桑語連忙解釋,“這是張大娘,她人很好,你彆怕。”
張大娘從小瘸了條腿,家中又貧寒,沒有男人肯嫁給她,到現在都孤身一人,是村裡有名的老光棍,就住在趙桑語家後邊。
但對於趙桑語而言,張大娘是個難得的好人。
剛來時,趙桑語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還碰上趙老爹下葬。
村民們都看不起趙二這個窩囊廢,隻有張大娘肯搭把手。
張大娘幫她處理趙老爹的後事,看她傻不愣登的,還主動給她許多蔬菜種子,替她照看家裡的蠶和老牛好一陣子,直到她緩過勁兒來。
張大娘跟她都窮得叮當響,同屬村中底層,可謂難姐難妹倆光棍。
趙桑語跟張大娘說了初七的事。
張大娘聽完,讓趙桑語將初七的衣裳等物拿來給自己看看,思忖片刻後,堅決不同意趙桑語的計劃。
“你絕不能帶他見官,他不能走。”
初七頓時麵色煞白。
這個婆子,想對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