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娟低頭畫著線,眼淚滴在布上,洇成個小圓圈。她抬起袖子擦乾眼淚,怕被人發現。
趙桑語看到她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小朋友也要麵子的。
過了好一會兒,李寶娟才輕聲問她,“桑語姐姐,你說我該做些什麼?我怎麼做才能保護我爹?”
趙桑語想想,“嗯……大概是好好吃飯,快點長大吧。等你足夠強大,自然能保護他,甚至帶他離開這裡。”
李寶娟點點頭,沒再說話,低頭專心乾活。
趙桑語望著她紮著小揪揪的圓腦袋,心裡鬆了口氣。
看來,這個小朋友沒有爛透嘛,還有救。
······
加班加點好幾晚,終於做好了第一批背心。每個女工做了一件,先試試,根據效果再看第二件哪裡需要改進。
可是,沒想到阻礙竟然在孫工頭——她不肯穿。
孫工頭有自己的理由,“這衣裳一穿,我健壯的身材就被擋住了,多浪費。而且……”
孫工頭臉紅撲撲,雙膝互相頂著摩挲,扭扭捏捏害羞道:“這是初七小郎君親手幫我做的,我可舍不得穿。”
趙桑語整個無語住,望著孫工頭不著片縷的上半身,勸道:“你還是穿著吧,顯擺身材也不是這個顯擺法。”
她伸手戳了下孫工頭的胸,“你看你這倆玩意兒,做事時甩來擺去,真的很不雅觀誒,完全是耍流氓辣眼睛呀,試問哪個良家郎君喜歡看這個?”
孫工頭心中動搖,“是嗎?可村裡那些男子們,過路時都偷偷看我,他們肯定喜歡吧?”
“不喜歡,絕對不喜歡。誰給你的自信啊?”趙桑語真服了孫工頭,難道說隻要把人放在特定地位上,不分男女,都能變得普通而自信嗎?
她脫成那樣,是個人都忍不住會看一眼,然後心裡罵句流氓趕緊逃走吧。
孫工頭才不信趙桑語的話,她對自己很有信心,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
趙桑語腦子一轉,道:“彆的小郎君怎麼想,我不清楚。我隻知道,像初七那種文雅點的男子,絕對不會喜歡不穿衣裳的粗鄙之人。”
剛好,初七過來找趙桑語。
孫工頭見他走來,連忙把背心套上,擺了個自以為帥氣的姿勢。
初七見孫工頭總算穿了衣裳遮擋,便微微點了個頭打招呼,沒像平時那樣扭頭就走。
孫工頭頓時心裡美得冒泡泡。
趙桑語趁機加把勁勸她,“之後我在背心上繡上你‘孫氏工隊’的名號,彆人看見你們的衣裳,就知道是做什麼的,有利於宣傳生意。”
孫工頭心情好,聽什麼都有道理。
“穿,都給我穿上。”她巡視一圈,命令嫌麻煩不肯穿的女工們全都穿上背心。
工地瞬間規範起來,不再是肉花花的一片。
趙桑語意滿離開,她約好跟初七一起後山上采桑葉。
家裡養的蠶到了四齡,快大眠了,需要儲蓄能量,因此吃得特彆多。
田埂地頭等方便采摘的地方,桑葉早被擼了個乾淨,後山有一大片野生桑林,路不好走,大家不愛去采,因此很是茂盛。
此時日落黃昏,高溫雖還未散去,但已無烈日當頭,采桑也輕鬆點。
兩人背著竹筐,一同進山,走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那片桑林。
竹筐才剛裝滿當,忽然狂風大作,桑林被吹得呼啦啦鳴響。
初七望望天色,日光瞬間消失,黑雲欲墜,“馬上要下暴雨,趕緊回去。”
趙桑語點點頭,“快走快走,這種暴雨,山裡搞不好會發山洪或泥石流。謝林春娘子就是這樣出的事。”
兩人立刻背起筐,一起下山。
夏天山雨急切,驟然傾盆,毫無預兆。
山路本就難走,密密麻麻的雨簾下,更是霧成一片,泥濘不堪,尤其是趙桑語,她體重輕,越發難穩住。
初七將竹筐背到胸前,一手抓住她,一手摸著樹走。
雷聲轟隆,雨越下越大,天色漸漸黑沉,根本看不清路。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萬一踩空跌滾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初七隱約望見前頭有個山神廟,回頭朝趙桑語喊:“先去躲一下,不能再走了。”
說罷,他拉著趙桑語往廟走去。
山神廟說是廟,其實就是利用天然山洞,弄點土磚稍微修葺下,再擺點祭祀用品。鄉村中很常見的簡陋小廟,用以拜神求福。
廟雖然破破爛爛,好歹能容身躲下雨。地勢也相對較高,不用擔心被水淹。
兩人渾身濕透,腳下彙成一個個小水坑。
趙桑語在祭祀台翻找,找到了個點香用的火折子。廟裡有不少枯枝乾葉,堆成一堆,可以生火。
這種情況下,好像很熟悉。
趙桑語回憶起自己看過的電視劇。
下一步,是不是就應該脫掉衣服烤乾呀?
她覺著,很俗套。
可是這套路很符合邏輯——在沒有感冒藥和抗生素的古代,萬一發個燒,搞不好會死翹翹。
她看向初七,故作正經地咳了一聲,思忖著怎樣發言才能讓自己聽上去更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