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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硯初就那麼站著,玉冠束發,一身玄色長衫,宛若雪後鬆竹,渾不似真人,唯有額角的淤青將他拉下神壇。方才趕車的小廝青石垂頭跪在腳下,兩股顫顫,“公子,小的有錯,甘願領罰。”
他無力擺手,越發覺得自己當初不應該選個愛腦補的人做隨從,可能會折壽。
不想和他探討他會不會被姑娘家揩油的問題,他喚來另一個辦事妥帖的青盛吩咐,“去查查明珠公主近來和誰走得近,還有沈梁入府後有沒有什麼異常。”
跪地的青石頭頂瞬間豎起兩根八卦觸角,糾結又懷疑的看向風神俊朗的公子。
秦硯初以為他有什麼發現,垂目等著後續。
“公子都知道那位小姐是明珠公主啦,公子該不會想當駙馬吧,放心,以公子的樣貌,公主便有萬千男寵也能傲視群雄。”
饒是秦硯初養氣的功夫不錯,也被這番話震了震,麵無表情往旁邊了移了移,儘可能離腦回路不正常之人遠些,他怕傳染。
轉眼瞧見辦事妥帖的青盛滿臉八卦,他咬牙解釋:“那駕車之人是溫家人,溫家乃是先後母族,除了當今明珠公主,誰能驅使的動。”
一陣穿堂風刮過,秦硯初仿佛預見了被八卦眼神包裹的未來。
幾個時辰後,秦硯初聽完青盛查出的結果,端著杯子的手一頓,抬眸俱是不滿,“不必急於一時,明珠公主府插不進人手很正常。”言外之意,沒必要拿著短短幾句話的結果來糊弄他。
青盛大喊冤枉,“稟公子,公主府從未藏匿過消息,隨便打聽一番便能輕鬆得知。”
不是他們不努力,是明珠公主府真不像藏著秘密的樣子。前些年明珠公主的生活單調乏味,不是臥病在床就是在生病的路上,前些天一場大病險些要了明珠公主的半條命,養好了以後明珠公主似乎想開了,不再幽居,時常出門轉轉。
這不,涉世未深的小公主一眼看中了大皇子身邊得力的幕僚,哭著喊著要大皇子送給她。大皇子不知怎麼的,竟真的對沒見過幾麵的妹妹產生了憐惜,不但送了幕僚,還送了許多補藥。
至於明珠公主是否有其他心思,那是完全看不出來的,現有的證據隻能說明,明珠公主情竇初開了。
這個結果秦硯初怎能相信,實在太巧了。
販賣私鹽一案他剛查出些頭緒,所有證據都指向大皇子的幕僚沈梁,偏偏這個時候,明珠公主把他帶走了。
揮退隨從,秦硯初揉了揉眉心,這方水越來越渾了。他不願相信皇子勾結他國,參與私鹽販賣,但鐵證如山,不得不懷疑。如今與世無爭的明珠公主突然出現,是喜是憂,還未可知。
彆說秦硯初,整個上京城聽聞明珠公主的所作所為後,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紛紛開始抽絲剝繭。實在摸不出來頭緒,便直接給自己的對家記上一票。
被眾人叨念的明珠公主在做什麼呢?她在睡大覺。
另一位男主人公在拔步床十步之外跪著,身著寬袖薄紗,滿臉麻木與悲憤,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某個樓裡不識抬舉,不侍奉恩客的公子。
“啊,混賬!”趙明珠猛從床上彈坐起,眸光顫動,很是不可置信。
守在門口的臘梅還以為公主被欺負了,烏泱十幾個丫鬟推門而入,不由分說直接把紋絲不動俯跪在地的沈梁扣起來。沈梁嘴裡那個苦啊,難道這就是明珠公主的目的,想給他安上莫須有的罪名嗎?
臘梅小心翼翼地撥開床幔,發現公主捂著胸口,瀑布般地墨發順著肩頭撲散開來,蒼白的小臉越發羸弱,心疼地擦去公主額頭上的冷汗,“公主,又做噩夢了?”
趙明珠掀開錦被,赤腳走到梳妝台前,視線投向銅鏡,鏡裡的女孩小小年紀已經出落得傾城顏色。她死死盯著懸於頭頂血條,睡之前還剩下百分之九的血條,如今僅剩下百分之三不到,名副其實的絲血,怕是現在有個毒蚊子都能致她於死地。
明珠公主近來行事越發詭異,竟召集公主府所有人,讓他們說說明珠公主到底有什麼生命威脅。
大家眼珠都不敢錯一下,生怕公主點到自己的名字。
明白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出言詛咒自己,她換了一種方式,“那就和本宮說說近來上京城各府的趣事吧,尤其是能關乎到本宮的,若是言之有物,本宮重賞。”
本宮兩字一出,旁人都知道公主認真了,費儘心思想外麵的小道消息,也不論真假,全當博公主一笑了。
整個公主府從上到下的人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小日子,哪會關注外界的血雨腥風,逃還來不及,哪裡知道那麼詳儘。
很快,所有人都將目光集在一直跪在下首不言不語地沈梁身上。
無人察覺地牆外,蹲牆角地幾方人馬虎軀一震,恨不得多長幾隻耳朵聽著。
本來就胸口鈍痛的趙明珠,聽了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眼見著畫風越來越清奇,頭痛地看向底下“生於安樂”的一群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威脅是指望不上他們了,想了想,對著綁來的沈梁開口道:“若是你能讓本宮滿意,男寵之事一筆勾銷。”
沈梁略有動搖,難道明珠公主感受到了生命威脅,才想辦法招一個謀士入府?
想到大皇子心裡還是很疼愛這個妹妹的,沈梁無比虔誠,“大皇子對公主寵愛有加,若是公主有何不快之處,大皇子必將幫您解惑。”
說完,沈梁在心底為自己比個大拇指,看,哪怕他深陷公主府也不忘幫大皇子拉攏勢力,天下間哪有他這麼好的謀士。
耳邊突然響起喀嚓一聲,毫無防備的沈梁就跟被人突然一腳踹落懸崖似的,猛地往下墜,嚇得他心跳驟停。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柔弱不堪的明珠公主竟然徒手捏碎了核桃!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