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師被侍衛領至書房外,駐足後,低頭整理須發著裝,確認儀表周到,方恭謹地邁入其中。
進去後,他目不斜視,向著主座作揖:“見過大公子。”
雲停將桌上文書推到一邊,道:“我今日情緒不佳,你最好少說廢話。”
這話相當不客氣,不招呼坐下,更不給上茶,但白太師態度未見半點改變,直起身子,必恭必敬道:“那老朽便直言了。錢寧等人確有罪過,但按本朝律例,罪不至死……”
“我說他們該死。”雲停直視著白太師,眸光銳利,不容質疑,“還是你也要與我講律例法規?”
這樣簡單的一個問句,白太師愣是沒能接住。
屋中沉寂稍許,白太師退讓道:“那也該由大理寺與刑部處決,怎能私下殺害朝廷命官?這事鬨得沸沸揚揚,朝會上已吵了數日,您也知道的,陛下他……”
“白庭之,你想要的若是個聽話的傀儡,當初就不該來找我。”
白太師又一次啞然。
的確是這個道理,當初他親自遠赴西南,是請人來做皇帝,而非受製於人的太子。
白庭之入朝堂時,在位的還是容孝皇帝。
容孝皇帝膝下四子,兩個皇子意外身亡,均未留下子嗣,一個奪權失敗,與妻兒一起關押在天牢中,剩下個太子順利登基。
太子在位不足三年,暴斃而亡,繼位的是側妃生的兒子。
五歲登基,半年後夭折於天花。
國不可一日無君,於是天牢裡的那一家子被接了出來。
父子三人加一起,在位攏共十七個月,一個吞服丹藥而死,一個圍獵墜馬沒了命,還有一個前幾年過得太苦,恢複榮華富貴後,大魚大肉活生生把自己撐死。
不到五年,容孝皇帝一脈死絕。
滿朝文武全都懵了。
群臣商討罷,白太師親赴西南,想把容孝皇帝的侄子,也就是如今的西南王請回來登基稱帝。
這位王爺胸無大誌,偏偏最受老皇帝寵愛,年輕時尋死覓活,非要娶敗落將門破相的女兒做王妃,為此不惜放棄皇位。
曆經坎坷,如願後遠赴西南封地,發誓永不回京。
皇室隻剩這一支血脈,誓言什麼的,就沒那麼重要了。
白太師等人剛入西南,就被擒獲,也因此得知了封地掌事的人早已不是西南王,而是世子雲停。
這位世子是在王妃的生母百裡老夫人膝下撫養長大的,據說十五六歲就將百裡家的兵法使得得心應手,領兵抗敵,將西南邊境的蠻夷打得戰戰兢兢,十七歲,就從西南王手中接管了封地全部政務。
西南一帶及其接壤的鄰邦,無人不知西南王世子的威名。
可一旦出了封地範圍,就恍若進入另一片天地,消息封死,以至於這麼多年,朝中竟無人知曉西南邊境的風光。
白太師本意是請西南王本人去京城的,得知此事,忙不迭地亮明身份,恭敬地去拜訪了百裡老夫人。
最終,在百裡老夫人的勸說下,雲停隨白太師回京。
雲停在位四個月,拋下皇位不見了蹤影,如今在位的,是被迫登基的西南王二公子,雲岸。
而提到雲停棄皇位離去的原因,白太師就覺得無顏見人。
大周朝國境之內,海晏河清,百姓安康。
可國庫是空的。
雲停登基時,國庫連百萬將士的軍餉都快撐不住了,又是近秋冬的季節,糧草輜重的需求隻增不減,更不必提武器軍監的花費。
兵強馬壯又能如何,一旦斷了補給,百萬雄師也要活活凍死、餓死。
這時候大周朝引以為傲的雄壯兵力,就好比一座被蛀空根基的高樓,看著震撼人心,實則很容易扳倒。
鄰邦蠢蠢欲動,多半是嗅到了風聲。
趁此時機聯合發難,大周很難扛過去。
不是雲停做的孽,罵名卻要他來背負,他咽不下這口氣。
雲停是不做亡國之君的,當機立斷挪動西南封地的財力穩住將士,將這事遮掩過去,再差人調查國庫銀錢去向、命令白太師等人著手開源節流的法子。
然而靠處置貪官汙吏與商戶進行挽救,屬於杯水車薪,且稍有不慎就會激起矛盾、引起流言。
西南封地的財力也隻能暫緩窘境。
雲停需要一個更穩妥的、短時間內填充國庫的法子。
他盯上了先祖的藏寶洞。
雲氏皇朝最鼎盛時期有個喜愛收集金銀珠寶的瞿陽王,極愛金玉,恨不得睡在金礦中,據說他有一個私人藏寶洞,富可敵國。
雲停打著瞿陽王藏寶洞的主意,尋到了藏寶圖,並為此暫離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