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漸沉的天色,雲停回屋更衣,合門前吩咐啞巴:“去把莊廉換下。”
莊廉隨他入京入宮,在許多大臣眼中就代表著他本人。
登月樓中儘是權貴,雲停不想雲嫋的身份曝光,也不想無關者看出唐嫻是他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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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領命找到唐嫻等人時,東街上已燈火煌煌,有年輕姑娘們相攜漫步,有孩童舉著花燈玩鬨,更有車攆慢行,車攆上紗簾晃動,戴著麵紗的大家小姐悄然張望。
高低不同的聲音混雜著,構成熙攘的歡鬨景象。
雲嫋早就將煙霞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沿著街道買了許多吃食與小玩意兒,樂顛顛的問啞巴雲停幾時過來。
“快了。”啞巴隻會這麼說。
“那不管他了。”雲嫋轉而戴上一個麵具,問唐嫻,“認不得我了吧?待會兒我就戴著它去嚇我哥!”
她覺得這主意好,就要付出行動,踮著腳尋找哪裡還有賣麵具的攤販,想讓所有侍女侍衛都戴上麵具,好讓雲停找不到她。
唐嫻置身繁華的夜市,沒雲嫋那麼興奮,心中物是人非的淡淡哀愁在遠遠看見孟府的奢華馬車後就消散了,再遇舊識,她的心難以抑製地砰砰直跳。
但她也沒忘記照看雲嫋,見人跑開,急忙跟上去。
雲嫋人矮,隔了兩個行人唐嫻就差點看不見她。
又見兩匹駿馬馱著馬車從人群中擠出來,而車架上的車夫正麵色不愉地咒罵著擋路行人,唐嫻連忙高聲喊道:“彆跑太快,當心馬車!”
這邊話音才落,車夫猛一勒馬,怒罵道:“小兔崽子活膩了!”
唐嫻心頭一緊,就見車夫手中馬鞭高高揚起,衝著下方抽打過去!
她仿佛能聽見淩厲的破風聲,和馬鞭抽得人皮開肉綻的聲音。
“嫋嫋!”
“放肆!”
唐嫻的驚呼聲與啞巴的嗬斥在人群上方碰撞。
唐嫻心中稍安,快速擠開行人到了近前,恰好看見啞巴振臂奪下車夫手中的馬鞭,車夫被拖拽著跌倒在地上,被他一腳踩踏在胸口上。
雲嫋就在啞巴身後,手中抓著麵具呆望著一人高的馬車,瞧見了唐嫻,嘴巴一扁,抓著她的手緊貼了過來。
這事以前也常有。
熱鬨的街市更賺錢,商人小販都愛往這裡跑,大戶人家的馬車出門晚了,常會遇到道路不通暢的情況,有氣性急躁的車夫就會拿行人撒氣。
大多數主家顧及著臉麵會及時喝止,顯而易見,眼前這戶人家並沒有這個意識。
不管怎麼說,對個幼年孩童下手,讓人不齒。
啞巴親手接下的鞭子,最清楚車夫用了多大的力道,腳下用力一碾,車夫頓時哀嚎起來。
“一場誤會,還請壯士留情,放過車夫一回。”
足有一人之高的垂著珠簾紗幔的馬車中有人開口,是一個婦人,聲音聽著客氣,語氣卻滿是高高在上的不以為意。
啞巴低頭請示雲嫋,雲嫋搖搖唐嫻的手,去問她的意思。
周圍百姓一見出了事,怕惹上麻煩,紛紛退後,讓出了一片空地,足夠讓唐嫻看見對方馬車側後麵魁梧的護衛。
唐嫻不想惹麻煩,也是因為雲嫋亂跑在先,點頭示意她這事就此作罷。
哪知就在這時,車廂裡又傳出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又沒死,給兩個錢打發了不就得了?與這等賤民耗什麼功夫。”
說完,珠簾一動,兩錠銀子被拋到幾人麵前,在滿天燈火下激起一陣飛塵。
唐嫻臉上戴著半遮麵的古怪麵具,打扮樸素,啞巴與其餘人本就是侍衛,唯一一個盛裝的雲嫋,也因為先前玩鬨出汗摘了身上飾物。
一行人看著都很簡樸,被當成了普通百姓。
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高傲態度,啞巴不能忍,雲嫋更受不了這委屈,當即指著車廂命令:“把人給我拖出來!”
啞巴踹飛腳下車夫,率先朝著車廂揮出馬鞭。
“撕拉——”
車廂紗幔撕裂,露出裡麵的一男一女。
男人滿麵怒容,怒視侍衛,“還不把人拿下?”
街道上瞬間亂了起來。
唐嫻與雲嫋被幾個侍衛護在身後,往後退了幾步,遠遠看向那輛華貴的馬車。
不知是不是聽錯了,她覺得那道男聲似曾相識,車廂中或許是她認識的人。
四周嘈雜,街道兩旁的燈牆被風晃動,燈火搖晃,讓唐嫻辨認困難。
她盯著車廂上的男人細看,沒一會兒,對方似有察覺,也向著她看了過來。
雙目相對的瞬間,腦中靈光一閃,唐嫻記起他了,心中慌亂,急忙轉開眼。
對方也神色一怔,忽地從車廂中站立,遙遙看向唐嫻,大喊道:“停手!全部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