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村長李福則是快要哭出來了。
“縣太爺,這,這怎麼就播完一畝地了呢?”
李福驚慌道:“才下了三十斤的種子啊!”
正常情況下,一畝地要灑收成一半的糧食,也就是至少五十斤種子,才能保證發芽率。
甚至很多時候,五十斤種子能有一半發芽率,就算運氣好的。
三十斤種子,根本不頂用啊!
“李村長,你彆著急。”
陳庚年溫聲解釋道:“這個三足耬車,它的功效之一就是節省種子。因為經過耬車播進去的種子,埋的深,吸收到的養分足,所以發芽率更高。”
什麼功效,能節省二十斤種子?
那可是將近一半啊!
李福心裡後悔極了。
他剛才就不應該主動站出來,讓縣太爺在他家田裡做實驗。
這一畝地到秋天的時候,該不會顆粒無收吧!
哪怕心裡後悔,他也不敢說,隻得勉強笑道:“縣太爺,我相信您!”
可李福也就是嘴上說著相信。
等縣太爺走後,他臉色都跨了,他的婆娘則是埋怨道:“就算你想巴結縣太爺,也不能任由那個二世祖差役在咱家田地裡瞎胡鬨!這下好了,縣太爺沒巴結著,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
“縣太爺說了,那三十斤種子,都能發芽呢!”
李福心裡慌神,但依舊嘴硬。
但大家都是跟田地打一輩子交道的莊稼把式,多少種子出多少麥苗兒,都心裡門兒清。
這天過後李家村人都在傳,村長李福那一畝地,被二世祖差役弄壞了。
因為江縣常年乾旱,日照充足。
基本上,種子隻要灑進地裡,三天以後就陸續開始發芽了。
然而三天過去了,李福家的那塊田,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福急的直冒火,臉色一天到晚都是黑的。
李家村人不敢觸村長黴頭,隻敢在背後議論,並且一致決定,不用縣太爺的耬車播種機。
隨著犁好的地被曬乾,有些人家開始迫不及待的灑種子。
“這麼著急?不再等等看村長家那塊田什麼情況嗎?”
“不等啦,三天了都沒出苗,肯定出了問題。”
也對。
縣太爺確實是有點本事,可他又不是神仙,發明的每個東西都能有用。
一畝地節省二十斤種子,還得保證全部發芽,神仙都辦不到喲!
眼看村裡陸續有人開始灑種子,張阿花也急了,一直跟兒子李泉打聽三足耬車的情況。
可李泉也不懂,母子倆隻能乾瞪眼。
最後,還是張阿花咬牙說道:“再等等,再等幾天,我總覺得,縣太爺值得信任。”
但村長李福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
這幾天,他三天兩頭往縣衙跑,因為不敢叨擾縣太爺,所以隻能找胡銘。
“胡差役,三天了,地裡還沒有發芽。”
“究竟要幾天能發芽,你給句準話啊,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縣太爺都說了你懂!”
“第五天了,再不發芽,相當於浪費了整整三十斤糧食啊!”
胡銘回答不了這些問題。
於是隻能四處躲避。
裴寶來提議道:“多簡單的事兒,找幾個兄弟,把那老頭兒轟出去。”
換做往常,胡銘肯定同意這麼乾。這次他歎了口氣:“彆彆,由著他吧,我儘力躲著點。”
可躲得過李福,卻躲不過自己的良心。
甚至胡銘最近躺在床上,一閉上眼,就是李福滿是憂慮、眼眶通紅的模樣。
也是奇了怪了,為什麼總會有種說不清的負罪感?
三十斤糧食而已,胡銘家有上百畝田,什麼時候在乎這點東西!
連胡銘的老爹胡誌峰都察覺到了兒子的不對勁。
胡老爺問道:“你該不會又惹事了?”
胡銘張了張嘴。
他想問老爹要三十斤糧食,賠給李福。
可鬼使神差的,胡銘沒開口。
他在這群二世祖裡,算是相對來說最沉穩的,也沒那麼混。
播種機全程是他操作的,胡銘懷疑是自己走神,沒有用心聽陳庚年的教學,所以把事情辦砸了。
“沒惹事,爹我出去一趟。”
胡銘心裡後悔,大早上的,飯都沒吃,急匆匆往李家村趕。
其實他沒告訴任何人,最近這幾天,他偷偷來了好幾次。
隻不過每次都失望而回。
這是第六天早上。
胡銘鬼鬼祟祟來到李家村,剛好在田埂外碰見了李福。
李福一張老臉皺的很深,坐在田埂處發呆。
胡銘尷尬打招呼:“李村長,我來看看田。”
李福無聲擺擺手,示意對方自己去看。
胡銘吸了口氣,沉默著去了李福家那塊田。
片刻後。
田地裡響起胡銘興奮的叫喊聲:“李村長,李村長你快來看啊,快來!”
李福聽到動靜,趕忙爬起身踉蹌著去查看。
然後一老一少兩人站在田埂上,激動地目瞪口呆。
紅日初升,晨光熹微。
田地裡一簇簇嫩綠色秧苗整齊排列生長,嫩芽上麵掛著清晨的露珠兒,在朝陽的輝映下,一派生機勃勃。
李福神情呆滯:“我的老天爺啊,三十斤糧食,出了這麼多秧苗!”
而胡銘,黝黑的臉蛋因為激動隱隱泛紅:“一畝地播三十斤糧食,庚年哥說的果然沒錯,太牛逼了啊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