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邵安爹商定好三足耬車的製造、售賣流程後,陳庚年疲憊歸家。
陳家,廳堂。
因為今天高興,邵芙蕖晚上特地炒了個肉菜——葵菜炒肉片。
這年頭肉肯定是好東西,但沒有劁過的豬肉,帶著一股腥臊味兒。
至於葵菜,普通人家輕易也是舍不得吃的。
夏季高溫乾旱,病蟲猖獗,再加上栽培技術落後,青菜種植代價高昂。
葵菜算是比較容易種活的菜,冬夏兩季都能吃上。
“兒子,你說說你這腦子,怎麼就突然開竅了呢。”
邵芙蕖給陳庚年夾了一塊肥肉,越看兒子越覺得滿意,喜滋滋道:“你是不知道,今天我跟你爹,走到哪裡都備受尊敬,人們還自發主動讓路,好多人都誇你呢。”
就連經常挑剔兒子的陳申,都難得沒反駁。
陳老爺得意道:“先前你利用那幫二世祖對付鄭文峰,裴仲、胡誌峰他們見麵還對我好一陣陰陽怪氣。結果現在,哎呦,一個個客氣的。”
大家能不客氣嘛!
誰不想早點用上三足耬車,誰不想讓兒子跟陳庚年學點好!
“娘,你彆——”
而正在接受爹娘誇讚的陳庚年,則是滿臉痛苦的看著邵芙蕖把那塊肥肉放進自己碗裡。
算了算了,就當是來自親娘的愛吧。
這年頭人們窮,肚子裡沒油水,肥肉可是頂好的東西!
陳庚年認命般閉上眼睛,皺眉把那塊肥肉咽下去。
邵芙蕖見狀抱怨道:“你這孩子,每次吃肉都這表情。”
她一直覺得自己廚藝還行,可陳庚年每次在家吃飯都這副痛苦的表情,搞得邵芙蕖有些懷疑人生。
“都當上縣太爺了還這麼嬌慣,像什麼話!”
陳申下意識開始訓斥。
可訓到一半,陳老爺又忍不住眉開眼笑:“但是,兒子你這耬車研究的太好了!每畝地節省二十斤糧食,咱家今年能省兩千多斤糧呢!李福那塊地我看了,秧苗板正翠綠,說不定還能多結糧食!”
這年頭,不管農民還是鄉紳,糧食就等於命。
因此,陳家夫妻倆都開心的難以自持。
“收成肯定能漲,但也漲不了太多。一來種子乾癟,質量上就存在先天不足。二來,江縣常年風沙苦旱,田地鹽堿化嚴重,又缺乏肥料養分。三來,出了秧苗以後,還得保證水量充足、接著還得除草,殺蟲,甚至授粉培育種子。”
陳庚年卻沒有爹娘那麼樂觀。
他歎了口氣,不自覺就說多了:“總之,先這麼著吧,目前有太多的事情都無法解決,隻能先從最簡單的入手。”
客廳裡一片安靜。
陳庚年反應過來,一抬頭,發現爹娘都怔愣的看著自己。
邵芙蕖遲疑問道:“兒子,你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知識啊。”
這句話,他們夫妻憋在心裡許久了。
最近兒子表現的越來越優秀,甚至優秀到讓他們有些不安。
陳庚年輕咳一聲,含糊道:“在縣衙的書房裡翻看到的,爹娘,我吃好了。”
說完後,他放下碗筷起身回房。
廳堂。
陳申和邵芙蕖互相對視。
片刻後,陳老爺說道:“算了,孩子大了,有些事沒必要問太清楚。”
邵芙蕖輕哼道:“你也知道孩子大了,以後彆動不動就訓斥他,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陳申有些尷尬。
主要是,這臭小子以前不學好,他訓斥慣了。
-
這天晚上,不僅陳申夫妻在誇兒子。
胡家,胡誌峰夫妻倆,同樣做了一大桌好菜,甚至還破天荒開了壇好酒。
“兒子,你是真長大了啊,出息了!爹本來以為,經過那件事以後,你會一直消沉下去。”
胡誌峰給兒子倒了杯酒,微紅著眼眶說道:“看到你振作起來,爹打心眼裡為你感到高興。”
胡銘嘴角勉強扯出個笑臉:“爹,過去的事情就彆提了。”
胡銘他娘在旁邊扯了扯丈夫衣袖:“提這些乾啥,喝了這杯趕緊去睡,明天還得乾活兒呢。這次咱沾了兒子的光,最先用上耬車播種機。”
胡誌峰反應過來,擦了擦眼睛:“對對,不提了。兒子,以後跟著陳庚年那小子好好乾,以前爹是真沒想到啊,那不靠譜的臭小子,竟然也能立起來。”
“爹,放心吧。”
胡銘喝了杯酒,有些心虛。
其實他沒跟庚年哥學到什麼東西,也就誤打誤撞去李家村,操作了一次三足耬車而已。
但,胡銘爹娘並不這麼想。
不僅是他爹娘,整個江縣的人,都不這麼想!
因此,第二天胡銘到縣衙以後,立刻被烏泱泱的民眾們熱情圍住。
“胡差役,胡差役來了!”
“都彆嚷嚷,彆吵到胡差役。胡差役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煮雞蛋。”
“胡差役,我給你買了壇酒。”
“三足耬車究竟怎麼用的,您來我們村指導一下吧。”
“對對,也來我們這裡指導指導。”
“胡差役長得……額,英明神武有氣勢,一看將來就有大出息,縣太爺果真好眼光,讓胡差役進衙門!”
胡銘哪見過這陣仗?
人們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好聽話一籮筐一籮筐砸過來,胡銘被砸的暈暈乎乎,臉色羞紅。
他解釋自己隻是按照縣太爺的指示,去操作了一下三足耬車。
可民眾們早就打聽清楚了,三足耬車雖然好,操作不得當的話,是會影響種子發芽的!
因此,大家都迫切想要來胡銘這裡問問清楚。
當一群人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著你,還把你一通誇讚的時候。那種‘自我價值感’充分被滿足的滋味,簡直讓胡銘飄飄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