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將兩手藏在身後,手指相互絞著,她覺得現在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她曾經在怨川儘頭撿了一隻黑泥怪回來,與其他魔獸相比,這種魔物的智商更高些,會認人,浮南養了它好幾天。
後來這黑泥怪還是要死了,在死之前,它趁浮南睡覺的時候跑到了屋外去。
早晨浮南醒來的時候,黑泥怪將一個濕漉漉的人頭拱到了她的麵前,人頭是從土裡挖出來的,可能是遠燼城裡的魔族殺了人,就地掩埋,而後又被黑泥怪找到了。
浮南當時嚇死了,不住往後退,那人頭剛開始腐爛,已看不清麵容,在黑泥怪將它拱向她的時候,人頭眼眶裡的眼珠子還掉了出來。
黑泥怪是吃屍體的,這個人頭對於它來說是很好的食物,頭顱裡的腦髓比屍體上僵硬腐壞的肉更加美味,但它被魔族下了咒,無法活下去,這死咒隻有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才能解開,浮南無可奈何。
它要死了,卻還記得將它最喜歡的東西送給浮南。
人頭在地上骨碌碌滾著,黑泥怪的身子變成一灘稀爛的泥巴,浮南在地上鏟了很久,才把它的死後所化的爛泥收集起來。
她將人頭與黑泥怪埋葬在了一起,連地上滾落的眼珠,浮南也收了起來。
她顫抖著手,將眼珠給安回去了。
浮南想,當時黑泥怪應該是想要把它最喜歡的東西送給她表示感謝,雖然這東西模樣可憎了一點,但還挺可愛的。
當然,黑泥怪已經死了,她這輩子也想不到,這魔物隻是想要利用人頭將它身上的惡咒轉嫁到浮南的身上,黑泥怪拿出自己最喜歡的食物來誘惑浮南。
沒想到浮南無動於衷,它撐不下來,也就死了。
浮南沉浸在自己想象出的世界裡,她想,現在的阿凇應該也是將這枚狐狸銅獸當成感謝她的東西了。
她擺擺手說道:“阿凇,我不要,它是遠燼城主人的象征。”
“很好看。”阿凇將手裡的狐狸銅獸晃悠了一下,給浮南比手語。
“好看的話,你就收著,給我這個做什麼?”浮南輕笑了一聲,“若要感謝我救了你,有其他的辦法。”
阿凇當然不是要拿這個來感謝她——他沒有任何要感激她的意思,邪魔從不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這個小玩意在他身上,隻是一個無用的象征,他不需要一枚銅獸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至於為什麼要將它給浮南,原因很簡單,阿凇想要看她笑。
浮南近日來也常笑,她似乎永遠都是欣喜愉悅的,內心滿盈著的都是善良柔和的情感,並且不斷將這種情感表達出去。
但阿凇還記得那日他說要離開,浮南問他還回來嗎,他說會回來,浮南聽了,在廚房裡端著菜對他笑,她的眼裡隻有他,阿凇能分辨出這個笑容並不是給任何人,而是獨獨為他而笑的。
邪魔是貪婪的,這種獨屬一人的東西,他想要將它攥在手中——即便這種情感對他毫無用處。
現在浮南笑了,但還不是他想要的。
這是感激的笑、覺得他可愛的笑,而不是那日的笑。
阿凇歪著頭看浮南,沒有再與她交流,他有些無法理解她。
浮南很好,但她可以對所有人好,而他並不是特殊的、唯一的。
“怎麼啦?”浮南抬眸對他對視著,她的眼眸因笑容微微眯著,蕩漾著冬日雪夜中燭火溫暖的橘色光芒。
阿凇伸出手去,長臂環著浮南的身子,將手繞到她身後去——浮南一直是背著手的。
他將狐狸銅獸直接塞到了她的手裡,這銅獸被他攥了那麼久,竟然還是冰涼的。
浮南被凍得一哆嗦,卻反手將阿凇的手握住了,她不關心這枚許多魔族都在追求的銅獸,反而直接問道:“手怎麼這麼冷?”
她將自己方才一直抱著的金絲火籠拿了過來,輕輕撥弄了一下炭火,將它放到阿凇手裡。
阿凇垂眸,沉默不語,溫度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的體溫一直隨著環境變化,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物體。
“你替我拿著。”他給浮南比手語,還是希望浮南收著它。
“好吧好吧,我替你保管著,好嗎?”浮南點了點頭,哄他。
阿凇覺得她在哄小孩。